那邊，饒清河似乎已經發現左荔看到了他。

  他對著這邊，揮了揮手。

  居然一點也沒有心虛。

  仿佛就是遇到了一個相熟的人。

  左荔這段時間自然也和宣炎見過。

  從宣炎淡漠的語氣中能夠聽出，他實際上這位表哥並不熟悉。

  因為這位表哥從小在國外長大。

  而從宣炎口中左荔大概知道，他是在港島長大的。

  左荔一個恍惚，就發現饒清河已經不在那邊了。

  「荔荔！」

  左荔心神一顫，下一刻就被摟進了一個懷抱。

  她抬頭，看到了顧飛沉。

  瞬間，之前所有的不安，在這一刻都消失了。

  「顧先生～」左荔開口，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沒事吧。」顧飛沉眉頭緊皺，鬆開左荔打量了她幾眼。

  左荔心裡一甜，趕緊搖頭，「沒事。」

  顧飛沉鬆了一口氣，扭頭看著這接踵的人群。

  安撫道：「放心，我已經派了人去疏通一下，很快就好。」

  顧飛沉心裡此時並不如表面上這麼輕鬆。

  雖然假期這百貨商場人會多一些，但是今天明顯不太正常。

  就仿佛……有人刻意讓這麼多人朝著一個方向去。

  有什麼目的嗎？

  左荔不知道顧飛沉的想法，她擔憂道：「顧先生，之前歲陽突然跑掉了，我們就是想找他，才會被人堵住。我有些擔心，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跑開。」

  顧飛沉眉頭擰起。

  難道，真的是針對歲陽的。

  顧飛沉很快搖頭，只覺得這個想法有點荒謬。

  因為哪怕聰明如他，此時也想不到這有什麼用。

  人漸漸少了，二樓沒有出現堵塞的情況。

  有人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抱怨。

  「說什麼鞋子全部一毛五錢一雙，結果過去的時候，都被買完了。」

  「做活動又不多準備一些鞋子，簡直就是在耍我們。」

  左荔當時就覺得不太對。

  鞋子一毛五一雙，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是市里最大的百貨商場。

  相對來說，入駐裡面的商品也是質量最好的。

  就說剛才買的那十幾件t恤，就花了左荔三千多。

  所以，在這裡存在一毛五一雙的鞋子？

  「那裡是不是三弟？」顧季星突然指著一樓大廳問。

  幾人看過去，就看到在那裡，顧歲陽正拉著一個老頭兒。

  看模樣，兩個人正在理論什麼。

  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之所以他們能看清楚，還是因為他們站在高處的原因。

  「我們快過去。」

  左荔相信顧歲陽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但是她總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左荔的想法成真了。

  他們還在從樓梯往下走的時候，顧歲陽突然舉起拳頭，砸向了那個老頭兒。

  瞬間，周圍全是驚呼聲。

  顧歲陽將老頭兒摁在地上打，周圍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上前阻止。

  就一分鐘不到的時候，顧歲陽的手都開始出血。

  「不要打了！歲陽！別打了！」

  段嘉年和顧季星已經先一步上前抱住了顧歲陽。

  左荔去扶那老頭兒，老頭兒卻一把揮開左荔。

  他碰了一下自己的臉，直接慘叫出聲：「啊！沒天理啦！殺人啦！殺人啦！」

  「你個拐子，還有臉叫！小爺打的就是你！」

  顧歲陽作勢又要上前，卻被兩個兄弟拉住了。

  顧歲陽著急的看著左荔：「小後媽，這個人是拐子，他差點兒將一個小女孩給拐走！」

  老頭兒坐在地上，像個無賴一樣開始叫喊，「沒天理啦！我一個老人家，因為不給這小子錢。就被打，還被污衊成拐子，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你瞎說什麼！你分明就是拐子！」

  「好了！別說了！」顧季星提醒自家三弟。

  顧歲陽卻很著急，沖顧季星吼：「二哥！」

  他二哥七歲那年被人拐走過，以至於他們顧家人最恨的就是拐子。

  顧季星蹙眉，他自然相信自家三弟不會無緣無故冤枉人。

  但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是不好再說。

  「三弟，你說的那個險些被拐的小女孩在哪兒？」

  「就在……」顧歲陽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那對母女已經不見了。

  他之前就是看到那老頭兒想要抱走孩子，結果那孩子卻大哭想跑。

  而老頭兒賊眉鼠眼抱住孩子，還捂住了孩子的口鼻。

  那種情況下，只要仔細看就知道不對。

  結果，當時周圍人好像都被什麼吸引了，沒有人停留仔細看。

  或許偶然經過，都只以為是長輩在教訓孫子。

  顧歲陽當時很肯定不對勁，所以才會跑過去查看。

  剛好上去就遇到女孩兒的親媽跑過來，從老頭兒手裡搶走了孩子。

  這老頭兒沒搶到孩子就準備跑，卻被顧歲陽拉住，要拉他去警局。

  然後這老頭兒就不走，兩人爭吵起來，這老頭兒突然惡毒說了一句：

  「怎麼，你這麼激動，是因為你的媽還是兄弟姐妹被拐走了？

  呵呵，那可真是慘，這被拐走的下場可真不怎麼好。說不定你媽現在叉開腿在哪裡接客——」

  「你踏馬敢咒小爺媽。去你媽的，老子打死你！」

  顧歲陽沒看到那對母女，就看向左荔：「小後媽，你相信我，他真的是拐子！」

  左荔當然相信顧歲陽不會隨意冤枉人。

  尤其是離得近，看到了這個哭天喊地的老頭兒眼中閃過的得意。

  他喊了半天，一滴眼淚都沒有！

  但——

  「你這個臭娃子，怎麼能隨便冤枉人呢！我看該進局子的人是你。」

  「人家那麼大年紀了，怎麼可能是拐子，我看就是你這娃冤枉人。」

  「我看他就是危險分子，剛才打人的時候，那麼兇悍。」

  「連這麼大的老人家都打，家裡長輩肯定也不是好東西。」

  「……」

  顧歲陽也聽到了周圍人的聲音，面色難看不已：「你們踏馬的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說小爺我錯了！難不成年齡大就是尚方寶劍了，這事拐子！不知道讓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拐子！我打得不對嗎，我——」

  「啪！」

  這一巴掌是顧飛沉打的。

  「閉嘴！」

  顧歲陽恨恨看過去，這一刻，他表情猙獰如同凶獸，恨不得直接咬斷顧飛沉的脖子。

  顧飛沉的手微微緊握，但面上不顯絲毫：「別瘋了。」

  瘋？

  「哈哈哈，瘋？」顧歲陽笑了起來，下一刻卻面色兇狠的盯著顧飛沉。

  「顧飛沉！你是我爸嗎？你踏馬是我爸嗎？！！」

  少年的嘶吼傳出很遠，周圍嘰嘰喳喳的圍觀群眾都有片刻的沉默。

  左荔見狀扶額，心愈發沉了。

  顧歲陽喊出了顧飛沉的名字。

  這下子，這件事情算是鬧大了！

  *

  警局。

  「……同志，你可千萬得給我做主呀，這個小畜生不僅污衊我是拐子，還動手打我！

  這樣的人就是危險分子，必須要關進去的。」

  被打的老頭兒一邊哎喲說自己疼，一邊不斷詆毀顧歲陽。

  而顧歲陽，整個人仿佛恢復了平靜，不再像之前那樣大吼大叫。

  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垂著頭，一言不發。

  無論警察問什麼，他都不說。

  最後，老頭兒被送去了醫院。

  而顧歲陽會被暫時留在警局。

  左荔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顧飛沉正靠在牆邊抽菸。

  周圍很安靜，沒有什麼人。

  畢竟，警局不會因為最近放暑假，就突然熱鬧起來。

  顧飛沉就那樣倚在牆邊，前面道路種的樹，遮住了有些熾熱的陽光。

  卻又有光從樹影之間灑下。

  在光與暗之中，顧飛沉整個人顯得很是飄渺。

  就仿佛，下一刻整個人就要消失了一樣。

  左荔走近，發現在他身後的牆壁上，有著不少小孩子用粉筆畫的塗鴉。

  但有輕微潔癖的顧飛沉，此時根本沒有管那麼多，直接背靠著牆壁。

  ——他的心情很糟糕。

  是的，這件事比想像中更糟糕。

  當時，圍觀的人不少。

  很快就會有流言蜚語傳出來。

  他們的關注點不會是顧歲陽。

  而是，顧飛沉。

  大家會說，顧飛沉的兒子大庭觀眾之下打人。

  這也是左荔擔心的情況。

  所以當時她讓顧飛沉先別站出來。

  如果事情可以解決，那麼大家忘性大，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

  但是，顧飛沉站出來了。

  更糟糕的是，顧飛沉和顧歲陽之間的父子關係。

  「顧先生。」左荔走上前去。

  顧飛沉下意識就想要將手上的煙給熄掉。

  左荔制止他的動作，「抽吧，不過這是最後一根。」

  顧飛沉早就戒了煙了，今天肯定是因為心煩。

  他猶豫了一下，點頭。

  但，沒有將煙再放進嘴裡，而是拿在手上，任由它燃。

  「顧先生，你當時站出來，只是想要將所有人關注的點放到你的身上。所以……」

  她握住顧飛沉的手，捧住他的臉，與他四目相對。

  「我想你應該和歲陽談一談，將你的想法，都告訴他。當然……」

  左荔打了他手一下，「你有別的方法，而不是動不動就打耳光。」

  對於顧飛沉總喜歡打顧歲陽耳光這件事，左荔很不贊成。

  尤其是還在眾目睽睽之下。

  男孩子大了，有自尊了。

  不能夠隨便打。

  左荔：「我知道你已經派人去查那個老頭兒底細，很快就能出結果，所以我並不擔心這件事。

  最重要的兩個事是，第一，你和歲陽之間的父子關係。

  第二，接下來不少市民可能會談論這件事，這會影響到你的名聲。」

  除非，那老頭兒真的是拐子。

  否則的話，不僅顧歲陽背上處分，恐怕顧飛沉也不好過。

  「我相信歲陽的判斷。」

  沉默的顧飛沉這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