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十多分鐘的樣子，他聽到走廊里傳來孟朝暉的說話聲，於是趕緊將房門開了，探頭往外一瞧，只見顧曉妍和孟朝暉並肩走了過來，說說笑笑的，看神態似乎並沒什麼異樣，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孟朝暉見他迎出來了，簡單打了個招呼便匆匆離開了，顧曉妍進了屋，關好了門，他這才低聲問道：「你咋和袁軍鬧起來了呢？」

顧曉妍卻板著臉道：「為啥不能鬧呀？我忍他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是因為當這個項管辦主任，上次在鍾書記辦公室里撒酒瘋，我就饒不了他，這種人，仗著自己有點資本，平時就飛揚跋扈，現在做了虧心事，居然還理直氣壯的，我就是看不慣。」

袁軍的人性，他自然清楚，在華陽集團，除了能給胡介民的面子，剩下的連劉漢英都不放在眼裡，否則，也不至於公然燒毀賬冊了。於是略微思忖了片刻，這才緩緩道：「他現在是狗急跳牆階段，肯定會到處亂咬，沒必要跟他較勁，對付他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事實擺在面前！而且，他這種事已經超出了爭吵的範疇，這是犯罪行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顧曉妍卻狡黠的一笑：「這還用你說！其實，他今天還真沒招惹我，是我主動招惹他的。」

「啊！？你主動招惹他？」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顧曉妍見狀更加得意，歪著頭眯縫著眼睛道：「以前我是項目部經理，和他是平級同事，他又是老大哥輩的，不管怎麼說，都必須給點面子，後來我當了項管辦主任，大小也是個班子成員，就更不能隨便講話了呀，現在好了，我辭職了，他是普通員工，我是白丁一個，什麼顧忌都沒有了，總算是讓我痛快了一次。」

我的天啊，鬧了半天，還是顧曉妍主動挑釁，他聽罷不禁都傻了。

顧曉妍卻往他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告訴你，我這招叫敲山震虎，不管這件事最後能處理到什麼程度，先得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周強不是總說嘛，輸啥不能輸在嘴上。」

他哭笑不得：「你不是一貫對周強那個癟犢子嗤之以鼻嘛，咋還想起他那些不著調的話了呢？這可不符合你的一貫準則啊，我可得批評你呀，有點墮落了！」

顧曉妍卻咯咯的笑出了聲：「什麼墮落，這叫無官一身輕，想說啥就說啥，看誰不順眼就懟誰，再也不用在乎什麼影響和大家的反應，吵完鬧完，我甩手一走，看他們能奈我何？」

他聽著著這些話，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顧曉妍，忽然感覺有點不認識了，在一起工作四年了，顧曉妍雖然偶有放鬆之際，但在人前從來都是一副標準的領導做派，處處以工作為先、大局為重，即便與人爭執，也都是對事不對人，從沒有主動找茬一說。而像今天這般刁蠻任性，真是聞所未聞。

顧曉妍似乎看出了他目光中的疑惑，頑皮的笑著道：「咋了，不像我是嗎？其實，這才是最真實的我，以往整天裝出一副成熟理性的樣子，快把我累死了，今天總算爽了一把。」

他想了想，忽然撓著頭道:「我的媽呀，你隱藏得也太深了啊，我一直以為你是天生的領導，鬧了半天，這都是裝出來的呀，這也太恐怖了吧，我都有點后怕了。」

顧曉妍卻把嘴一撇：「實話告訴你，在項目部的時候，有好幾次被你氣得牙根都痒痒，要是法律允許的話，恨不能把你剁了才解氣，可最後只能忍著，本著團結一個、挽救一個的原則，還得好言好語的哄你，給你買酒喝，買煙抽，你就偷著樂吧。」

他誇張的縮了下脖子，笑道：「我的媽呀！你這老娘們咋這麼狠呢！居然還想把我剁了，看來我以後睡覺得睜一隻眼睛了，別哪天把你給惹毛了，真行兇可咋整。」

顧曉妍哼了聲，卻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的道：「不開玩笑了，今天我主動找茬和袁軍鬧了這一通，估計對他會有所觸動，你不露面是對的，這樣會給他更大的壓力，畢竟做了虧心事嘛，你就靜觀其變吧，我可真撒手不管了啊，下午我就不上班了。」

「為啥不上班啊？」他問。

「廢話，我都辭職了呀，為啥還要上班啊！」顧曉妍說得理直氣壯：「我下午去做個頭髮，明天去省城，總得有個嶄新的精神面貌吧，再說，這麼多年了，也該我無故曠工一次了吧。」

他一時語塞，只是無可奈何的一笑。

「項管辦的工作，我暫時安排由丁溪陽負責，那份討論稿的事，算是我唯一的要求了，務必要推廣下去，這也算是我為華陽做得最後一點貢獻了吧。」顧曉妍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略有些傷感。

從劉漢英時代開始，丁溪陽就任項管辦的主任助理，顧曉妍也並沒更換，此人是華陽子弟，能力一般，但做事比較認真，人品也不錯，最關鍵的是熟悉項管辦的工作流程，由他暫時主持，起碼這個公司的核心管理機構不至於陷入混亂。

他點了點頭，顧曉妍則久久的凝視著他，半晌，噘著嘴道：「其實，我真不想走，可你當了華陽的總經理，我要留下來，以後工作起來，麻煩實在太多了，但是去北方集團，難免又和華陽有競爭，一想起來，也是個鬧心事。」

「那就聽胡總的，去市府任職唄，也算是兩全其美。」他還是勸了句。

「我不喜歡坐辦公室，更不喜歡機關的那種氛圍.......」顧曉妍喃喃的道：「算了，還是先去北方集團看一看再說吧，權當是參觀進修了。」說完，輕輕嘆了口氣，起身朝門外走去、

「不吃飯了呀？」他在身後問了句。

「吃不下，心裡堵得慌。」顧曉妍頭也不回的說道：「正好出去散散心。」

此刻已經過了午餐的時間，顧曉妍走後，他獨自坐了一會，起身出了辦公室，打算到外面隨便吃口東西，可這一路上，不時有人熱情的打招呼，他也只能回應，有的還要停下來簡單聊上幾句，短短几步路，竟然磨蹭了十多分鐘還沒走出大門。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最後一個，猛一抬頭，卻見袁軍正站在門衛室，不由得一愣，此時此刻，他實在不想跟此人正面接觸，倒不是害怕，只是感覺時機還不夠成熟，於是略微猶豫了下，正琢磨著是否該改變方向，不料袁軍卻快步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