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的心裡一酸，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好了，不開玩笑了，知道嘛，為了見你一面，託了好大個人情呢。」說著，看了眼時間接著道：「現在是六點二十，七點五十見面結束，你要是就這麼一直哭下去的話，咱倆就什麼正經事也不能談了。」

韓莉終於止住了哭，擦乾了眼淚，還沒忘記攏了下自己的頭髮，然後怯生生的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陳哥，你怎麼來了？」

「廢話，我是丟下你不管的人嗎？」他嘟囔道：「我要是那樣人的話，當初你連人帶車摔溝里去了，我早就開車跑沒影了。」

聽他這麼說，韓莉的眼睛里瞬間又滿是淚水，嘴角抽動了下，強忍著才沒哭出來。

「我欠你的人情，恐怕這一輩子也還不上了。」她低著頭說道。

「別廢話，這輩子還不上，那就下輩子還，人死了賬都不能爛！」陳曦笑著說道：「先別考慮還賬的事，介於你目前這種狀態，還是我先說吧，我說完之後，你再跟我詳細說。」

見韓莉點了點頭，於是便先將她姐姐和姐夫從平陽趕回來的消息說了，然後告訴她，本來姐姐也鬧著要來，但是，條件不允許，就只能他一個人代表了。

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親人的關心更能溫暖一顆無助的心了，韓莉聽罷，臉上漸漸有了一絲血色，人也好像精神了不少。

然後陳曦又把韓主任以村委會的名義寫了證明材料，並動員村民簽字，還要遞交給公安機關的事也講了一遍。這個消息則令韓莉頗感意外，瞪著兩隻大眼睛，有點茫然不知所措。

「還有，我上午去了工業園的大正律師事務所，那個所長是我一個師姐的哥哥，把你的情況介紹了下，他覺得這個案子很有代表性，所以答應等進入訴訟程序之後正式介入進來，為你提供免費辯護，並且會把案子反映到市區兩級婦工委，由婦工委出面，過問並監督案件的審理工作，如果你無罪釋放的話，估計婦工委方面還會對你進行跟蹤幫扶，起碼生活和工作方面是沒問題的。」他緩緩說道。

活了二十五歲，韓莉從來沒受過如此的重視，一下還有點緩不過神兒來，好半天，才喃喃的道：「欠大家這麼多情，我將來可咋還啊......」

「當牛做馬慢慢還唄。」他笑嘻嘻的道。說完，輕聲咳嗽了下，又正色說道：「所有這一切，為的就是要確定你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是無罪的，所以，你現在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我說一遍，不許撒謊，一定要跟我說真話。」韓莉一聽趕緊連連點頭，然後略微回憶了下，便將那天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其實，整個過程與陳曦所掌握的大體相同，只不過有些細節略有出入。例如在批發市場門口，韓莉也試圖反抗，但被二寶連打了幾個耳光，便有點懵了，臉上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當時也有人過來干預，二寶卻大言不慚的說，這騷娘們背著他跟糟老頭子睡覺，打死都不多！隨後還大聲說,要是不馬上跟他走，就把謝老三的農機公司給炸了，然後去平陽找那個姓陳的單位，告發他勾引別人的老婆。韓莉了解二寶的品性，這種事未必是在吹牛，腦袋一熱沒準真能幹得出來，於是立刻就不敢再強硬下去了，看熱鬧的人一見這狀況，便沒誰吱聲了。

在去賓館的路上，二寶為了讓韓莉不再反抗，又哄她說，剛才說得都是氣話，只要再好好陪他一天，從今往後，就兩不相欠了。

韓莉哭著說，我也知道他說得根本就是鬼話，可又不敢拗著他的性子，再加上總認為，萬一他這次說話要是算數了呢！於是也就只有依著了。

還有，她刺傷二寶之後，整個人便處於一種瘋狂的狀態，幾乎想都沒想，轉身便沖向了那兩個男人，兩人一見這情況，頓時嚇得掉頭便跑，其中一個好像還被她用刀划傷了。

聽韓莉講完這些事，陳曦的火已經快燒到腦門了，真想立刻開車去醫院，把那個人渣從病床上薅起來，狠狠抽上幾個耳光，方解心頭之恨！

他盡量剋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平靜的問道：「韓莉，你跟我說得這些，都是真話嗎？」

韓莉趕緊點了點頭：「陳哥，我保證，沒有半個字是假的。」

他想了想，拉過韓莉的一隻手，輕輕握住，然後低聲說道：「這樣吧，你記住了啊，第一，如果你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敢保證你是無罪的，很快就會被釋放，第二，明天你要主動找管教幹部，把今天和我說的這些話，一個字不漏的都說了。第三，從現在開始，不許再哭了，積極配合公安部門的調查，等到了訴訟階段，律師和婦工委的人一介入就好辦了，你甚至可以一句話不說，律師就全權代理了。」

韓莉忽閃著眼睛，深深的點了下頭：「好，陳哥，我啥都聽你的。」

「還有，二寶也許會撒謊，因為如果按照你說的這些，他犯得是很重的罪，十年都是輕的，也許是十五年甚至更長，你不要害怕，要敢於跟他對峙，因為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呀，大家都站在你這邊，還有律師和婦女部門，那都是政府的人。要想徹底擺脫那個無賴的糾纏，就要佔直了，跟他斗到底，一定要讓這個混蛋接受法律的嚴懲，否則，這場噩夢就做不完了！你懂嗎？」

不料韓莉聽罷卻低著頭不吭聲了，陳曦一見，不禁有些急了，連忙追問道：「聽見沒呀？咋又不說話了呢？」

韓莉還是沉默不語，半晌才喃喃的問道：「陳哥，我聽他們說，打這樣的官司，一年半載的都是快的，我會在這裡呆很久嗎？」

這個問題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略微想了下道：「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確實不敢跟你保證什麼，但是應該不會拖那麼久吧？」

「我剛來的那天晚上，跟我關在一起的大姐告訴我的，她說，二寶一定會翻供的，然後就需要重新偵查，總之非常麻煩，還說公安局都忙，根本沒工夫搭理我這樣的，一年半載都是快的。」韓莉愁眉苦臉的道，說完，停了一會，用極低的聲音繼續道：「我上次問過小周，他說，你們的工程最多到秋天就結束了，那是不是我官司打完了，你早就走了啊？」

「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工程結束之後，我也暫時不會離開安川的，甚至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在這邊工作和生活，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我離開了，你的官司就不打了？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啊，如果不能認定你是正當防衛的話，那你持刀傷人的行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很有可能會被判刑的！」他一口氣說道。

韓莉卻苦笑了嚇：「你要是走了，我就是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天下這麼大，感覺只有你一個值得依靠的人了......」

他嘆了口氣，無奈的道：「別這麼說，大家還是挺關心你的，這樣吧，我保證等著你把官司打完，再說，你還欠著我啊，說好了要給我當兩天老婆，可我這兒毛也沒見著啊！」

韓莉的臉上閃過一絲喜悅，抬頭看著他，略帶羞澀的問道：「陳哥，你......還要我嗎？」

「不論我怎麼想，也得你出來再說呀，難道在這裡能給我當老婆嗎？」他笑著道。

「只要你不嫌棄，我永遠都是你的，這輩子，不會再有別的男人。」韓莉認真的說道：「實心實意的伺候你一個，你要是願意，我......我還給你生孩子，想生幾個都行。」

陳曦聽罷，卻突然沉默了，韓莉被他的沉默給嚇著了，以為自己的這句話說得有點過了，一時又羞又愧，低著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不料陳曦歪著腦袋想了會兒，隨即壞笑著道：「這樣吧，那暫定生兩窩，一窩四個，一窩六個，咋樣？」

韓莉先是一愣，隨即撲哧下笑了。

這是今天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笑過之後，臉上掠過一絲紅暈，噘著嘴道：「老母豬啊，還論窩生！」

「啊！？你說得不是老母豬嗎？」他故意做吃驚狀。

「你可真煩人。」韓莉嬌羞的瞪了他一眼道。

陳曦盯著她看了會，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啊，你在這裡面多住幾天也不錯，我咋看著你不那麼黑了呢？好像白了不少，要不，我跟他們說一聲，多關你一段日子，等再出來，哇塞！皮膚還變白了，然後給你一宣傳，沒準還能成網紅了呢。」

韓莉被逗得咯咯笑出了聲，不過剛笑了兩聲，立刻就捂住了嘴，然後小心翼翼的往窗外看了眼，再也不敢出聲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房間里變得有些昏暗，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將一縷慘白的月光投射進來，周圍很靜，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半晌，韓莉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道：「陳哥，你......能在抱我一會嗎？」

陳曦微微一笑，輕輕將她擁入了懷中，那一刻，他幾乎可以感受到，韓莉的心，在胸膛里劇烈的跳動著。

「我不用你養我，也不奢求你娶我，只要你喜歡我，我就一輩子做你的女人......」韓莉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用顫抖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