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余老道很狂，但卻一點也不傻，聽他講了剛才聽見的事，二話不說，起身便往門外走去。腳步之快，令陳曦都得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這還不算，最不講究的是，陳曦在前台結賬的時候，他一分鐘也沒在大廳逗留，獨自出了大門，甚至連門口都沒呆，直接溜達到車邊。等陳曦滿頭大汗的跑出來，發現他正斜倚在車門上，山羊鬍子被夜風吹得亂七八糟的，可那一雙眼睛卻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

「我說你還不相信，這就叫虎落平陽啊，想玩個女人都不消停，聽爺的話，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另圖發展，否則，你一輩子都是吃粑粑趕不上熱乎、放個屁砸腳後跟的倒霉命！」

「你才吃粑粑趕不上熱乎呢！我從來都能吃到熱乎的。」他回了一句，說完，拉開車門，笑著道：「爺，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吧，萬一受了牽連，可就賠大發了。」

余老道笑呵呵的上了車，捋著山羊鬍子道：「小兔崽子，爺爺我是個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的命，今天要不是跟著我，你肯定就被摟進局子里了。」

陳曦也顧不上和他鬥嘴，趕緊啟動汽車，不料連著擰了好幾下鑰匙，車子卻沒有任何反應，心裡不由得暗暗叫苦，奶奶的！不會吧，關鍵時刻掉鏈子，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個時候打不著火？低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四十了。

說心裡話，他沒經歷過這種事，不清楚在停車場里是否也會被前來掃黃的警察一鍋端了，頓時急出了一身白毛汗。

余老道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還是笑眯眯的看著他道：「車打不著火了？該！讓你跟我耍貧嘴，老天爺的報應馬上就來了。」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棄車，帶著老道打計程車走，可轉念一想，警方不會對車輛也進行調查吧？雖然覺得這好像不大可能，但俗話說做賊心虛，這種事還是躲得越遠越好，哪怕被捎帶上，都有可能成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人生污點。

必須得離開這兒，先把車推到馬路上再說，他想。於是轉身對余老道說：「別光看熱鬧了呀，下來幫我推車。」

老道卻把身子往座位上靠了靠，歪著腦袋問道：「你說啥？」

「我說！你下來幫我推車。」他一邊說著一邊開了車門，可扭頭一看，余老道還坐在那裡，仍舊是眯著一雙小眼睛斜著他，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於是趕緊陪著笑臉道：「我錯了，親爺爺，還是請您過來幫我扶著點方向盤吧，我自己推，這總可以了吧。」

老道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開門下車，繞到駕駛員的位置上坐好，雙手扶著方向盤，呲著大牙笑道：「不錯，活了這麼一把年紀，這是第二次摸方向盤啊。」

「第一次是啥時候啊？」陳曦一邊推車一邊問道。

「解放那年！扔下的車，我上去擺弄了半天。」老道探出頭來道。

「您看點路，別回頭。」陳曦見狀，趕緊喊了句。

桑塔納的自重並不大，陳曦咬著牙，好歹將車推出了夢裡水鄉的停車場，剛拐到路面上，就見前方警燈閃爍連成了一片，眨眼之間，十多輛警車呼嘯而至，刺耳的警笛聲在夜空中迴旋激蕩，場面跟電影上的差不多。

他看了眼手錶，正好十二點。

我的個親娘啊！這也太他媽的玄了啊，幸虧曉妍來了個電話，不然的話，這老道非被堵在屋子裡不可，他被抓倒也沒什麼，關鍵是耽誤事啊！

擦了把額頭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剛拿出根煙來，想抽一根緩口氣，卻見余老道又探出頭來，山羊鬍子一撅一撅的喊道：「幹嘛呢？趕緊起來推車啊？咋停了呀？」

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都說叟顏童心、老小孩，可這位爺爺的玩心也太大了吧，三伏天推汽車啊，他還玩上癮了！真是服了啊。

「道爺啊，你當這是自行車啊，這叫汽車，都把我快累吐血了。」他說著站起了身，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彎腰打開了引擎蓋子，舉著手電筒檢查了下，這才發現電瓶卡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鬆動了，剛才應該是呈虛連狀態，所以才無論怎麼擰鑰匙，車輛也絲毫沒有反應。於是從後備箱里找來工具，將電瓶卡子的螺絲緊了緊，又客客氣氣的將余老道請下了車，再一發動，老桑的發動機頓時又歡快的工作起來。

關好了門窗，打開了空調，習習涼風吹來，一會兒的工夫，身上的汗就消了，人也緩過來不少。

「對不起啊，道爺，今天沒讓您老人家盡興，等忙完了這幾天，我再陪您好好樂呵。」他不無遺憾的道。

「算了，你的孝心我領了，其實，我不過是想在離開人世之前，再享受一下這魚水之歡而已，今天雖然沒盡興，但也算開了半個葷，此生無憾矣。」余老道一改往日的戲虐，忽然正色說道。

這話反倒把陳曦嚇了一跳，趕緊笑著問道：「您說的這叫啥話？剛才在房間里，看您那傢伙的大小，感覺比我還要雄壯，就沖這精神狀態，再活個三五十年，啥問題都沒有啊，咋好端端的突然說起生死了呢？」

話音剛落，不料余老道卻開口罵上了：「去你娘個腿吧！你個小逼崽子，有啥資格限定我的陽壽啊？憑啥是三五十年啊，我就不許再活個六七十年嗎？」

「許！你還能再活一千年一萬年，行了吧！」陳曦吐了下舌頭，心中暗想，這老傢伙，也不知道他哪裡是屁股，哪裡是腳，拍馬屁都找不準給地方！

老道白了他一眼，把手一揮道：「走！」

陳曦差點沒笑出聲：「您這大手一揮，往哪走啊？」

老道卻把眼睛一瞪：「你不是讓我去看風水嗎？咱倆先去瞧一瞧，我心裡有個數，明天趕緊把事給你辦利索了，然後，好去跟道全師弟見最後一面啊。」

啊？這大半夜的，去方遠途家的墳地啊？陳曦一聽，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