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很給面子，親自將他送出了辦公樓，出門之後，他抬頭仰望這幢三十幾層的宏偉建築，卻感覺有點猙獰。

向北也抬頭看了看，很感慨的道：「這棟辦公大樓，已經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很快就要處理掉了。」

他不由得一愣：「北方集團要搬家了？」

「是的，市裡在開發區給我們新批了一塊地，今年夏天，新總部即將破土動工，由歐洲設計師負責設計，是環保節能型的大廈，國際領先，落成之後，將成為省城的地標性建築。」向北說這番話的時候，頗有些俾倪天下，指點江山的氣勢。

陳曦點了點頭，略帶調侃得道：「那您的辦公室，就更闊氣了。」

向北也是微微一笑：「我非常喜歡你的幽默方式，希望你要把這種風格堅持下去，千萬不要因為當了領導就端起了架子，而強迫自己改變，其實，真正的成功者都是個性很強、愛憎分明的人，而過於圓滑和世故則不會有大成就。」

他點下點頭，與向北握手道別，這才上了車。

車子緩緩駛出，拐上馬路后，司機這才回頭問道：「陳總，我們去哪裡？」

「回酒店。」他平靜的說道。

一路上，他的表情都很凝重，田甜和司機自然看得出來，兩個人誰也沒敢多說什麼，到了酒店，他也沒打招呼，直接開門下車，徑直回了房間。

整整一天，他始終將自己關在房間里，直到天都快黑了，這才給司機和田甜打了個電話，通知辦理退房。

兩人也不敢怠慢，趕緊辦好了手續，上車之後，司機本以為是要返回平陽，不料卻聽他在後座上說道：「去經偵支隊。」

司機應了一聲，駕車朝經偵支隊方向駛去，到了門口，還沒等停穩，卻見一個瘦高男人徑直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陳曦主動降下了車窗，低聲問了句：「是張哥吧？」

瘦高男人點了下頭，也不說什麼，拉開車門便坐了進來。

「走吧，陳局都給你安排妥了，但時間不能太長，最多一個小時。」男人低聲說道。

他嗯了聲：「這就非常感謝了，你轉告陳局，日後我有重謝。」

張姓男人微微一笑，隨即便和司機交代了路徑。

一路上，除了指引路線時偶爾說幾句之外，再就沒人說話，車子幾乎橫穿了整個省城，駛出了城區，在公路上又走了一段，最後停在了省城第二看守所的大門前。

「稍等我下。」男人說了句，也不待陳曦回答，便獨自下了車，和門口站崗的武警戰士低聲說了幾句，然後便進入了看守所。陳曦也不吭聲，只是點上了一根煙，降下車窗，默默的吸著，大約過了十多分鐘的樣子，男人急匆匆的走了出來，到了車前，朝陳曦微微點了下頭。

「你們倆在這裡等我一會。」陳曦說完，開門下車，跟著男人朝看守所大門走去。

一個多小時之後，他獨自一個出來了，低著頭，一聲不吭的上了車。

司機本來是想問下還要去什麼地方，可扭頭一看，卻見他臉色陰沉的嚇人，於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田甜就更不敢多說什麼，三個人就這麼在車裡默默的坐著，足足過了五分鐘，才聽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走吧，回平陽。」

沒人知道陳曦和小周到底聊了些什麼，他對任何人也沒說，甚至包括顧曉妍。

日子過得飛快，一切似乎都沒了下文。

約定的一個禮拜時間很快就到了，他沒再聯繫向北，而向北也選擇了沉默，似乎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感覺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他忙碌依舊，頻繁往返於安川與平陽之間，施工隊伍也陸續開始轉場，開工前的準備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設備短缺的問題似乎始終沒有得到解決，姚遠和王洪明等人一直在四處張羅。六個標段中，有好幾個都與北方集團的相鄰，與鄰居的紅旗招展、人歡馬叫相比，華陽集團方面則略顯冷清，只有兩三台鏟車清理作業帶，今天這個漏油，明天那個掛不上檔，一副半死不活的狀態。

轉眼到了三月二十四號下午了。開工儀式的主席台已經搭建完畢，工人師傅正緊張的安裝調試各種音響設備，另有兩個項目部的工作人員正忙著往主席台上鋪設紅地毯。北方集團的場地上，各種大型施工設備和車輛已經整整齊齊的擺放到位，最前面一排，是十多台嶄新的進口自卸翻斗車，深紅色的車身在陽光下異常鮮艷搶眼，車頭上披紅戴花，更加是一片喜氣洋洋，後面是五台四十噸吊車和50鏟車以及推土機，也都洗刷一新，乾淨整潔，再後面是路麵攤平機和十多台各種型號的壓路機，陣容齊整，氣派十足。

另外幾個施工單位的場地上，設備也都基本到位了，雖然沒有北方集團這麼闊氣，但大大小小也都停滿了。

而華陽集團這邊則空蕩蕩的，僅停著兩台老舊鏟車，車身上滿是泥污，說是出土文物也差不多，顯得極不協調。

寧憲東倒背著雙手，站在主席台的正前方，臉色陰沉，眉頭緊鎖。

「怎麼搞的，你馬上給華陽方面打電話，明天上午十點，儀式就開幕了，他們到現在還一點動作都沒有，還能不能幹？不能幹的話，趁早滾蛋回家，給能幹的人騰地方！」他恨恨的嘟囔道。

身後的一名下屬戰戰兢兢的說道：「已經跟他們打過多少次招呼了，可華陽方面的管理很混亂，好像也沒人具體負責，那個陳曦這兩天又不在安川......」

「那你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不提前彙報！」寧憲東氣呼呼的喝道：「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嘛？」

下屬被罵得一點脾氣都沒有，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對不起，寧總，我工作失誤，我這就馬上去華陽的安川分公司，讓他們馬上安排人準備。」

寧憲東白了下屬一眼，也不吱聲，轉身朝自己的車走去，下屬則緊緊跟在身後，他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扭頭說道：「明天早上六點之前，一切設備必須到位，主席台正面的場地要鋪滿，這是臉面，難道讓省市領導對著一大片空地講話嗎？你告訴他們，如果做不到這些，那就隨時準備捲鋪蓋卷回平陽吧！」

下屬趕緊點了點頭，寧憲東則把眼睛一瞪：「還傻站著幹什麼啊？趕緊去啊，跟著我有啥用？耽誤了正事，你這個調度長也別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