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后，桑塔納進入了黃縣，在衛星定位的幫助下，非常容易的找到了這家位於黃縣西北的礫石場。

礫石場的規模挺大，佔地面積至少有上百畝的樣子，背後是一座光禿禿的山，由於連年開採作業，山體幾乎被削去了一大半，遠遠望去，有點觸目驚心之感。一棟二層小樓孤零零的佇立在偌大的院子里，顯得很是突兀。

大門是敞著的，門衛室的窗戶玻璃上有一層厚厚的灰塵，估計裡面也沒有值守人員。

小周駕車駛入了廠區，沒奔那棟小二樓，而是直接開到了山根底下的作業面上，跳下車，圍著幾台碎石機和傳送帶轉了兩圈，正打算去辦公樓，卻見一輛吉普車正朝他這邊開過來。

車子到了近前，一個黑臉漢子跳下車，笑容滿面的說道：「是華陽集團的周總吧？」

小周點了下頭，那黑臉漢子趕緊走上前來，很禮貌的遞上一張名片，他接過來看了眼，只見上面寫著，榮順發石材有限公司總經理黃永順。

「你好啊，黃老闆，我是冰姐介紹來的。」他微笑著道，並且主動伸出了手。

黃永順身子前傾，以一種很低的姿態和他握了手，然後笑著道：「我在縣裡有點事給耽誤了，要不早就回來恭候周總的大駕了，走吧，咱們到屋裡談。」說完，轉身正欲上車，卻被小周喊了回來。

「我說，你這廠子咋跟要黃了似的啊，雖說是冬季歇工，可也不至於這麼冷清吧，這些設備還能用嗎？」他微笑著問道。

黃永順也不回答，幾步走到配電櫃前，掏出鑰匙打開了櫃門，推上電閘，然後走到一台碎石機前，按了下啟動按鈕，機器頓時轟鳴起來，巨大的噪音震的腳下的土地都顫動了。

「都好使，我把那幾個也打開你瞧瞧。」黃永順扯著脖子喊道。

小周連連擺手，示意不需要了，黃永順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四台碎石機和傳送帶統統打開，一時間，耳邊如同萬馬奔騰，面對面扯著脖子喊，都聽不清楚了。

見他不住的點頭，黃永順這才關閉了設備，然後笑嘻嘻的道：「冬天沒啥活兒，夏天我們這兒可熱鬧了，你從縣城聽著我們開山炸石頭的炮聲就能找來。」

二人上了車，到了辦公樓前，黃永順推開樓門，將他帶進了一間辦公室。

房間挺大的，布置得倒也中規中矩，二人在沙發上坐定，黃永順又是遞煙又是沏茶，好一陣忙活之後，這才從辦公桌里取出一份礫石價目表。

他接過來一瞧，上面按照礫石的規格和材質均有詳細的報價，確實如同沈冰所說，價位比市場價格低百分之十五左右。

「你這價格......」他沉吟著道。

「我這價格非常低了，基本接近底線。」黃永順接過話茬說道：「既然是沈會計介紹的，想必都是好朋友，所以，你有啥要求，儘管直說就是了，咱們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用藏著掖著。」

這段日子，小周接觸了太多廠家，他人又非常聰明，一來二去的，對礫石的生產流程以及成本利潤啥的摸了個門清，儼然已經成了半個專家，聽黃永順說完，沉吟著道：「黃老闆，你這價位，不是接近底線吧，我看已經是底線了，這個價錢，你還咋掙錢啊。」

黃永順嘿嘿一笑：「我掙不掙錢，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嗎？」

小周歪著腦袋想了下，撲哧下笑了：「你這人談生意還真怪，一點不按套路出牌，把我的思路都給打亂了。」

黃永順則一本正經的道：「我們這個碎石場是十年前修平陽到省城高速公路時建的，當年工程所需的所有礫石都被平陽四海石材的方老闆包下來了，實際上他一分錢沒投，就相當於是個二道販子，沿線一共四家碎石場給他供貨，他再轉手賣給高速公路，一年下來，除去給我們的錢，人家是空手套白狼，直接掙了3000多萬，工程結束之後，其他的幾家廠就相繼倒閉了，就剩下我這麼一個。」

小周不知道黃永順說這麼多想要表達什麼，於是也沒有打斷，只是默默的往下聽去。

「我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就是因為有北方集團這麼個大客戶，實不相瞞，我們之間有保價協議的，這個價格只能提供給他們家，但既然你和小沈是好朋友，那我就破個例，最重要的是也想多掙點錢。」

聽到這裡，小周連忙問道：「北方集團也在這裡採購？」

黃永順微微一笑，打開抽屜，取出一份合同遞了過來，小周伸手接過，大致翻看了下，果然是北方集團與永順發公司簽訂的礫石採購合同，價格和他手中報價單上的一模一樣，運輸目的地就是安川，合同的最後簽字正是二環路項目部的負責人馬化龍。

「你一家能供得過來嗎？」小周疑惑的問道。

黃永順聽罷，一拍胸脯道：「一點問題沒有啊，四台機器，滿負荷工作的話，每小時200噸，別說供應兩家，就是三家四家也絲毫沒有壓力啊。」說完，又拿出一大摞資料，包括工商稅務方面的相關執照和登記證明，產品說明及照片，礫石的質檢合格證等等，應由具有，非常正規。

小周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會你還得給我拿些石樣，我們公司要求很嚴格，必須要親自送檢合格后才行。」

黃永順爽快的答應了：「這個沒問題，其實，我知道你怕什麼，咱們黃縣和安川的地質結構不一樣，據專家考證，黃縣一帶的花崗岩主要來源於地幔，是造山運動的產物，科學上叫M型或者鋁質化花崗岩，各項指標全部合格，我這兒遍地都是石頭，你隨便拿！」說完，起身帶著小周出了辦公樓，在作業面上隨便挑了幾塊石頭，幫著裝進了桑塔納的後備箱，然後從自己的車裡拎出兩個黑色的塑料袋，不由分說，拉開車門便放了進去。

「大老遠跑一趟，我理應招待下，可小沈說，你晚上還要趕回安川，所以也不留你了，一點心意，你和沈會計一人一份。」黃永順笑著道。

「黃老闆，你太客氣了吧，這合同還沒簽就送禮，讓我情何以堪呀。」小周大大咧咧的說了句。

黃永順兩個眼睛瞪得溜圓，一本正經的道：「這叫啥話，生意可以不成，但朋友必須得交啊。」說完，往前湊了湊，用拇指和食指比量了個八字。

小周沒吭聲，只是歪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黑臉漢子。

黃永順略微思忖片刻，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

「九個點，怎麼樣？這已經不低了，多少得給我留點肉吧？」他道。

小周卻把嘴一撇：「骨頭上有沒有肉，那還不是我說了算嘛？你也別跟擠牙膏似的，合同按照市場價簽，我要十二個點，你要覺得能接受，就等我消息，不接受，那就沒辦法了。」

黃永順低著頭想了想，苦笑著道：「周總，狠了點吧。」

小周聽罷，二話不說，拉開車門便要走，黃永遠趕緊一把扯住了他，笑著道：「好，就十二個點，咱們一言為定！」

「妥了！等我消息唄。」小周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了笑容，親熱的握手道別，轉身上車，一腳油門便開了出去。

從永順發出來，拐上了公路，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陳曦的電話。

「陳哥，向北亮底牌了。」他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