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訕笑著道：「瞧你說的，就好像我沒喝過酒似的。」說完，趕緊殷勤的將提包接了過來。喝了小半斤酒，嘴裡難免有些酒氣，兩人面對面站著，顧曉妍當然聞得到，不由得皺了下眉頭，白了他一眼，也不說什麼，徑直進了房間。

和李漢英簡單打了個招呼，便讓他將提包中的筆記本電腦取出來，開機之後，連上移動硬碟，然後指著屏幕上的各種統計表格說道：「劉總，公司近幾年承建的所有油氣管道工程的詳情都在這裡，您看一下，是不是還有什麼遺漏的。」

劉漢英大致瀏覽了下，笑著道：「你搞出來的東西，我就不用仔細看了，肯定沒問題。」說完，思忖片刻，又問：「對了，這上面有沒有設備和人員的狀況啊？」

顧曉妍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講了起來，從大型的挖掘機、吊車、平板拖車到自動焊機以及各種施工專用的設備，娓娓道來、如數家珍，說完設備又對管理人員的年齡結構、學歷、專業職稱以及技術等級工人的佔比做了詳盡的論述。聽得二人從心裡往外的佩服。

「你要是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咱們的家底這麼厚呢。」劉漢英開玩笑的道。

顧曉妍卻很認真：「雖然我們前年才取得石油天然氣管道的施工資質，但華陽集團有著六十多年的歷史，這得天獨厚的沉澱和積累，是絕大多數企業無法比擬的。我與國內很多專業石油管道企業做過橫向對比，除了幾家大型的老牌國企之外，其餘的還真沒有對手，別的不說，就說技術工人吧，我們隨便叫出來幾個，都是具有中級技術職稱的，高級也是一抓一大把，甚至還有像王大拿那樣的特級技工，這在其他企業，是想都不敢想的。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份家底，所以，我們起步雖晚，但發展得卻非常快，甚至可以說，三年走完了很多企業三十年的路。」

顧曉妍說的這些，陳曦也感同身受，連忙插了句：「前年，公司派我和老劉去石油管道系統的專業公司觀摩學習施工管理和物資管理，咱倆在幾家著名的油建公司走了一圈，發現有很多地方，他們還不如咱們呢，這還真不是吹。至少在物質管理這一塊，我們華陽集團絕對是國內一流。」

劉漢英聽罷，默默的點上根煙，抽了一口，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一手好牌，讓我們這些年打個稀巴爛啊，有體制的原因，也有人的原因，實在是不應該啊！」

「雖然面臨很多問題，但我還是有信心的，畢竟咱們的實力擺在這兒呢。」顧曉妍輕聲說道。

「可惜，現在的建築市場，沒人看你的真正實力，有太多亂七八糟的公司，像康銘輝的市政二，東拼西湊一幫烏合之眾，要麼是靠掛的，要麼就乾脆是假的，居然也發展得紅紅火火，甚至北方集團也是一樣，一夜之間冒出那麼多工人技師和專業管理人員，誰都知道是咋回事，可就是沒人管啊。」

作為業內人士，陳曦對這種亂象自然清楚得很，也毋須多言，他的心裡一直在合計李衛國說的那些話，猶豫再三，決定還是提醒下劉漢英，於是便小心翼翼的道：「劉總，我們最近的動作是否有點小，或者不夠主動呢？」

劉漢英苦笑著搖了搖頭：「傻小子，我何嘗不知道這些，可怎麼主動呢？我們這次面對的是北方集團，而向北和石油系統的高層走動很頻繁，你看看北方集團管道事業公司的領導班子就清楚了，都他媽的快成了石油管道系統的老幹部活動中心了，其中的利益關係，傻子也能看明白，現在李長江要開發天然氣市場，自然不敢和上游公司關係搞得太僵，否則，隨便一個環節製造點麻煩，都能把他折騰個半死，向北等於是抓住了他的七寸，而我們和石油天然氣系統沒什麼聯繫，純屬外來戶，目前只是和李長江能說得上話，可李長江是個人的生意，是給回扣還是給他送禮啊？這些常規招數都沒有用啊！」

陳曦本來以為劉漢英對此並不清楚，沒想到人家早就心裡有數，而且了解和掌握的情況一點不少，劉漢英說得沒錯，向北走得是高層路線，挾上游公司以令李長江，相比之下，華陽集團所能做的就很有限了。

「不過，向北有向北的打法，我們也有我們的優勢。」劉漢英繼續說道：「這條天然氣管線，說到底是李長江的私產，所有投入都是他自己掏的腰包，北方集團管道公司才成立不到兩個月，一個工程沒幹過，聘了幾個石油系統的退休高管對提高實力沒什麼太大的幫助，李長江也未必願意讓向北用他的重點項目鍛煉隊伍，我們有比肩專業管道公司的技術力量和施工能力，李長江肯定會考慮這個因素的，所以說，還是應該在這方面多做文章。」

劉漢英當了這麼多年領導，還是有些見識的，簡單幾句話，便點中了要害，完全契合了李衛國的提醒，陳曦聽罷，也不禁連連點頭，一旁的顧曉妍則直接起身對陳曦說道：「走吧，咱倆馬上著手開始準備。」

「準備什麼？這麼快就有思路了？」劉漢英笑著問道。

顧曉妍點了下頭：「我和陳曦研究出個具體方案，然後第一時間彙報的。」

劉漢英一聽，連連擺手道：「不用，你辦事、我放心，不用第一時間彙報，明天早上口頭說下就成，千萬別大半夜的給我掛電話，我可沒有介民的精神頭，你全權負責就是了！」

此話一出，陳曦不由得呵呵的笑出了聲，顧曉妍則瞪了他一眼，嚇得他把剩下的笑聲又憋了回去。

從劉漢英那裡出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顧曉妍這才顯出了疲態，往沙發上一坐，噘著嘴嘟囔道：「自從流產之後，我現在開車時間稍微長了點，腰就酸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下什麼病根了。」

他趕緊走過去，一邊輕輕按摩一邊柔聲說道：「你壓根就沒必要自己開車過來嘛，反正也不差這一天。」

顧曉妍卻輕輕嘆了口氣：「怎麼不差，我聽劉總在電話里一說，就意識到是向北在搞動作，這油氣管道工程對安川分公司未來幾年的發展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必須全力以赴，再說，我要是不來，你今天晚上還不得喝起來沒完啊，我警告你啊，我還是那句話，從顧兆峰拋棄我們母女那天開始，我就沒有父親了，如果你真願意巴結省發改委主任的話，那就離我遠點。」

他實在無話可說，可歪著腦袋想了下，還是笑著說道：「我發現你這個人挺矛盾的。」

「我有什麼矛盾？」顧曉妍推開了他的手，表情很嚴肅的問道。

他略微斟酌了下，這才說道：「你不承認顧兆峰是父親，可卻認顧曉卉這個妹妹，這不是矛盾嗎？」

顧曉妍卻哼了一聲：「這一點也不矛盾，曉卉確實是個挺可愛的女孩子，聰明伶俐，性格開朗，今天你也見了，難道不是嗎？」說到這裡，忽然坐直了身子問道：「對了，你給了多大一個紅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