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向總，在我看來，成功的企業家，都應該是個紳士。」顧曉妍微微一笑，略微思忖了片刻，這才接著說道：「剛才您提到了掰手腕的事，恕我直言，我是這麼看的，一個企業是否有競爭力，不能光看產值利潤等等這些數據，這就跟判斷一個人是否有文化，不能光看他的學歷是一樣的。企業的競爭力不僅僅體現在財務數據和執行力上，還包括凝聚力和文化傳承。我承認北方集團發展得很快，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但缺乏沉澱和傳承，也是不爭的事實。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吧，華陽集團沒了任何人，生產指標和管理水平，照樣該提高的提高，該發展的發展，可如果北方集團沒了向總，那恐怕就未必了吧。」

向北饒有興趣的聽著，見顧曉妍說完了，只是微微一笑：「我贊成你的前半段，但對你關於北方集團的評價卻不敢苟同，不客氣的講，你和胡介民犯同樣的毛病，妄自尊大、實乃井底之蛙，你們根本不了解如今民營企業的發展，只是想當然的以為世界還是想象中的樣子。與國有企業公司化的腳步停滯不前相比，很多民營企業已經完全公司化了，明年，北方建設集團將實現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讓公司徹底脫離個人色彩，實現資本的永久結合，這也是我急需大量的專業技術人員和職業經理人的原因，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不論我是否在，企業都會健康有序的發展下去。」

向北侃侃而談，對北方集團的管理、運營等方面做了一番深入的闡述，見解之獨到與精闢，令顧曉妍暗暗吃驚，在她的印象中，向北不過是個有背景的暴發戶而已，表面上的趾高氣揚，其實只是用來掩飾內心的發虛，不料隨著聊天的深入，卻發現此人並非想象的那麼不堪，不論學識還是見解，都有一定的功力，由此可見，北方集團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成績，也絕非偶然。

向北輕輕咳嗽了下，指著他身後的年輕人道：「我知道，很多人都說我愛裝，不論走到哪裡，都帶著他，當初胡介民還埋汰我，說明明是個太監，卻非要拿出一副黑社會的派頭，我說得沒錯吧？」

胡介民確實說過類似的話，顧曉妍聽罷，只是微微笑了下，未置可否。

向北卻輕輕嘆了口氣：「我只是不願意為瑣事分神而已，有人替我做這些事，可以讓我集中所有的精力，去思考更重要更有價值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不當這個董事長了，那會立刻解僱他，因為他目前所做的事，我自己也都能幹。」

顧曉妍默默的聽著，本來還想再說幾句，不料一抬頭才發現，自家的小區已經出現在視線中，於是便笑著道：「本來還想跟向總請教一下企業管理方面的問題，可惜我到家了，就只能改天再聊了。」

向北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吩咐司機將車停好，然後命手下替顧曉妍把旅行箱取了，便揮手道別了。

回到了家裡，本來想給陳曦掛個電話，但長途飛行之後，身體實在很疲憊，另外也暫時不想把自己回來的消息告訴他，於是簡單洗漱了下便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當她邁進機關辦公樓的時候，忽然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她心裡清楚，這是陳曦暴打楊之謙后，自己第一次出現在同事們面前，估計肯定又成了各辦公室一天的主要話題，此時此刻，越是遮遮掩掩的，越會引發眾人的關注，既然議論在所難免，那也就只能坦然面對了。

所幸的是，她早就習慣了這種關注，落落大方的和同事們打招呼寒暄，並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奔劉漢英的房間。

劉漢英正在翻著今天的報紙，聽有人敲門，喊了一聲進來，抬頭一看是顧曉妍，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才幾天啊，不說是半個月嗎？」劉漢英問。

她則淡淡一笑：「我提前回來了。」

劉漢英無奈的搖了搖頭，指了下對面的椅子，笑著道：「曉妍啊，海南療養可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的待遇啊，你說回來就回來，這簡直是一種浪費嘛，咋了，難到對我的工作不放心呀？要不，我跟國資委建議下，乾脆你來當這個總經理算了。」

這當然是句玩笑話，顧曉妍聽罷，連忙解釋道：「劉總您誤會了，我是擔心一直不上班，自己的工作出了問題，再挨您的批評啊，所以，就只能趕緊回來了。」

劉漢英哭笑不得，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問道：「你這身體恢復了嗎?」

顧曉妍的臉一紅，微微點了下頭，劉漢英將手中的報紙放在一邊，繼續嘟囔道：「我真拿你沒辦法了，你都快把自己賣給華陽集團了，女孩子家家的，這麼拚命干工作有啥用啊，趕緊結婚算了，結了婚有了孩子，估計你就徹底消停了。」不過此話一出口，便感覺有些失言，畢竟顧曉妍剛剛流產過，實在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思，不禁暗暗責怪自己，連忙把話岔到了別處：「不過，這可是你主動送上門的啊，不是我不讓你休息，既然回來了，那正好，一會咱們開個會，研究點事。」

「啥事？」顧曉妍追問了句。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了幾下敲門聲，隨即辦公室的門一開，第一項目部經理袁軍和第二項目部經理王岩相繼走了進來。

兩個人職務雖然不高，但都是公司的元老級幹部，顧曉妍見狀，趕緊起身打招呼，不大一會，許俊雄和孫洪彬也來了，一見顧曉妍居然在，都是微微一愣，免不了又噓寒問暖的聊了幾句。

「行了，咱們言歸正傳吧，今天把大家找來，是想研究下安川二環路改造的事。」劉漢英開門見山的說道，隨即把安川分公司因安全責任事故被取消投標資格的事大致講了一遍，又將陳曦提出，以華陽集團名義繼續重新報名的打算也說了。

待他說完，袁軍冷笑了一聲道：「這是北方集團一貫的手法，明裡一腳、暗裡一腳，等到正式投標的時候花活兒就更多了，跟他們競爭，必須把這些盤外招都考慮在內，陳曦還是太嫩。」

劉漢英點了下頭：「是啊，要不怎麼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呢，把你們找來，就是需要你們的經驗嘛，和向北這種老油條比量，光靠一股子衝勁是不行的，還得多預備幾個心眼才好，大家議一議吧，二環路也是李長江投資的，這次提出不搞低價中標，而且中標之後便先支付百分之十的工程預付款，其餘款項按施工進度撥付，資金方面基本沒什麼問題，所以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我們到底是否參與這次競標呢?」

一直沒吱聲的王岩突然問了句：「劉總，你能不能先說一下，我們為啥不參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