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並沒立即表態，此時此刻，他也在心裡掂量著自己的分量。

面對北方建設集團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有必要拼個你死我活嗎？胡總尚且退避三舍，以我目前這點本錢，跟向北較勁，是不是有點不自量力呢？

說心裡話，這一刻他真的猶豫了。現在答應，還能白得一百六七十萬，有了這筆錢，起碼處理事故方面綽綽有餘了。

正猶豫不決之際，向北笑吟吟的推門走了進來，也不看他們倆，徑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下，身後的年輕人立刻將一杯紅酒遞到了他的手裡。淺淺的酌了一口，放下酒杯，這才看著康銘輝道：「康總，就剩下你們倆了，你先表個態唄。」

康銘輝聽罷，卻是微微一愣，瞥了眼陳曦，有些不解的問：「有沒有搞錯，我覺得咱倆應該最後談吧？」

向北卻搖了搖頭：「不，你還沒資格跟我最後談，說吧，你到底怎麼想的。」

康銘輝眼珠轉了轉，忽然冷笑了一聲：「行，向總，你是真牛逼啊，這路子玩的，我都快看不懂了，不過，你也別得意太早，咱們投標會上見真章吧。」

向北卻淡淡一笑：「老康，你以為搞定一個林百濤，就有資格和我競爭了嘛？做工程，最後拼得是綜合實力，你覺得你的綜合實力夠嗎......」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康銘輝打斷了：「你少來這套，什麼叫我搞定林百濤？還綜合實力，你那套路子也不過如此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真把我惹急了，你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向北不屑的一笑：「好吧，那就請便吧。不過我警告你，競爭可以，但別搞小動作，否則，我讓你身敗名裂。」

康銘輝死死的盯著向北，半晌，哼了一聲道：「最愛搞小動作的人是你，串通了我的財務部長，想抓我的小辮子是嗎？告訴你，我明天就能把這小子送進監獄。」

向北卻冷冷一笑：「老康，你喝多了咋的，你的財務部長進監獄，跟我有什麼關係？那隻能說明你內部管理混亂啊。」

康銘輝也不再說什麼，起身正欲走，卻忽然猶豫了下，又重新坐了下來。然後嘿嘿一笑，指著一桌子飯菜道：「光顧著跟你掰扯了，飯都沒吃飽，既然都走了，那我就自己照顧自己吧。」

向北也哈哈一笑，做了個有請的手勢，然後站起身，走到陳曦身邊，笑著說道：「陳總，能和你單獨談一談嗎？」

陳曦沒動，他忽然感覺做生意確實需要學點兵法，至少今天晚上向北就運用自如，先來了個釜底抽薪，隨後再各個擊破，眼下好像還要玩一出反間計，這路子簡直太牛逼了。

短短几秒鐘，他做出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次選擇，說來有點令人難以置信，如此重要的選擇，憑得僅僅是直覺。

他沒有動，而是抬起頭，淡淡的道：「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還是就在這裡說吧。」

向北似乎有點吃驚，歪著頭看了他一會，默默的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沉吟片刻，這才微笑著說道：「陳總，我下午的時候提醒過你，和我做朋友，要比做對手強，看來，你沒聽進去。」

陳曦想了下：「我聽進去了,但是，我覺得自己不夠資格，真的，我們之間相差太懸殊了。」

「所以，就決定做對手？你的思維方式很特別嘛。」向北笑道。

他沉思片刻，最後笑著道：「做企業，不可能沒有競爭對手的，多幾個我這樣實力不濟的對手，對向總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吧？」

向北沒說話，先看了眼康銘輝，又瞧了瞧陳曦，忽然笑著道：「看來，你們倆打算來個聯合抗曹，火燒赤壁咯？」

康銘輝原本陰沉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笑容，也不說話，坐在那裡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

陳曦則正色道：「向總，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花錢勸退這些公司，就憑實力，北方建設集團也很有可能是招投標中最大的贏家，十七個標段，你拿走十個還不成嗎？剩下的大家分一分，不是個皆大歡喜的事情嗎，為啥非要一家獨大呢？你再大，還能大過中交集團和中建集團嗎？競爭對手總是有的，就算我們幾個退了，你就敢保證，不會再半路殺除個程咬金？」

向北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下，明顯在剋制著內心的怒氣，半晌，還是用平靜的語氣對他說道：「這兩天，我對你進行了全方位的調查研究，甚至可以這樣說，我現在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實不相瞞，我甚至動了心思，想把你和顧曉妍一起挖到北方集團來，所以，我才決定把你留下來最後談，老弟啊，你應該再好好考慮下，千萬不要以為靠上李長江這個大財主就萬事大吉了，他不過是個香港暴發戶而已，確實有幾個錢，但那點錢，可能稍有風吹草動，立刻就賠得狗屁不是了，你以為在中國做生意，光有錢就可以啊？經濟搭台，得政治唱戲才行啊!」

陳曦知道向北這番話指得是什麼，同時也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

六十多公里的高速公路尚且非爭不可，那五百多公里的管線，以向北的風格，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要從這個角度上說，今天的決定還真就是正確的。

爭，尚且沒有勝算，不爭，就更是必敗無疑，至於什麼輸得很慘之類的話，其實對他並不構成任何威脅，本來就一無所有，天上掉餡餅似的當了個分公司經理，幾天前還差點被劉漢英一擼到底，慘又能慘到哪裡去呢？再怎麼說，安川分公司有李長江的股份，就算是敗了，分公司也不至於有什麼大閃失，再說，李長江也並非僅僅是個商人，那也是手眼通天的角色，都是老狐狸，誰也別給誰講聊齋！

這樣一想，微微笑了下道：「謝謝向總看得起，不過，我暫時還不想離職，如果有一天，真要離開華陽集團了，那我和曉妍，首選就是去向總的公司討飯吃。」

向北聽罷，哈哈一笑，隨後緩緩的問答：「這麼說，你是鐵了心要跟我做對手了唄」

「嗯......」他略微沉吟了片刻，點了下頭道：「我想試一試。」

向北低著頭思索片刻，微笑著道：「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們了，二位慢用吧，順便還可以商量下對策，和我競爭，可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哦。」說完，推門揚長而去。

「我說向總，這飯錢你別忘記給結了啊。」康銘輝在身後喊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