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筆錄，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陰沉沉的天空中飄著雨絲，路邊的樹木在秋風中搖曳著，發出嘩嘩的響聲，清晨的街道上鮮有車輛和行人，顯得靜謐而冷清。

「你要去哪兒？」顧曉妍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平靜的問陳曦道。

他愣了下，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只好苦澀的一笑。

顧曉妍低著頭想了想：「這樣吧，我和趙慧得先回項目部，你要是沒啥事，就跟著一起去吧。」

他點了下頭，正打算去開車，不料卻被顧曉妍喊住了：「把車鑰匙給我，你開了大半宿車，一定累了，還是我自己開吧。」

「沒事，還是我來吧。」他笑著道，然而卻發現顧曉妍站著沒動，面無表情的伸出了手。看著那張冷若冰霜的面孔，他隱隱的感覺到一絲不安，想說點什麼，可身邊還有趙慧，於是略微遲疑了下，只好將車鑰匙掏出來遞了過去。

「那我就不跟你們倆去項目部了，正好回家去看看，你們也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車走。」他故作輕鬆的說道，有意將了顧曉妍一軍，說完，直勾勾的盯著她，心中卻等著反對和挽留的聲音，萬萬沒想到的是，顧曉妍聽罷，只是淡淡一笑：「那樣也好。」

我操！這女人也太狠了吧，他在心裡說道，可話已出口，又收不回來了，只好咬著牙點了下頭，然後扭頭往路面上看了下，假裝是無意的嘟囔了一句：「這計程車都跑哪去了。」

「陳哥，你就先跟我和顧姐回項目部唄，馬上要下雨了，大早起的，上哪去打計程車啊。」一旁的趙慧插了句。

「也是啊,要不我......」他借坡下驢，本來想說，要不我就和你們倆一起回項目部，可話還沒等說完，顧曉妍卻搶先開口了，那聲音就想掠過的秋風，透著一股子寒意。

「陳曦，謝謝你了，今天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和趙慧就真危險了，改天我們倆一定請你吃飯，不過現在咱倆得馬上趕回去，家裡肯定被翻個亂七八糟的，得抓緊時間收拾下，好了，再見吧。」說完，朝他微微點了下頭，然後轉身開門上了車。

趙慧被兩個人的對話給弄懵了，看看這個，瞧瞧那個，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又不便多說什麼，見顧曉妍已經發動了汽車，只好朝他笑了下，趕緊跟了過去。

顧曉妍還算給面子，霸道起步之後，居然還按了下喇叭，隨後一陣風似的開走了，將他一個人扔在了派出所門口。

姓顧的，你做得太絕了吧，望著車輛的背影，他在心裡默默的嘀咕了一句，老子一宿沒睡，又救了你一命，就換來了一句謝謝，哦不對，還說要請我吃頓飯！即便是普通同志，也不至於如此吧！何況咱倆還曾經是那種關係！難道我在你心目中，一點位置都沒有了嗎？就算沒位置，可起碼的禮貌和尊重總得有吧！實在是欺人太甚，真以為天下的女人死光了咋的？

嘟囔了一大堆怨恨的話，可猛然發現，自己的心裡卻擰著勁兒的難受，好像一隻掉隊的孤雁，茫然之間，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該飛往何方，只是獃獃的站在原地，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雨悄無聲息的大了起來，稀稀落落飄灑的雨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變成了密集的雨滴，眨眼之間，便將他身上的衣服淋濕了，一陣秋風吹過，他忽然感覺那冰冷的雨水似乎流進了心裡，讓他的整個身心都充滿了絕望。

在路邊站了十多分鐘，才算等到了一輛計程車，回到家裡的時候，渾身上下早就濕透了，簡單擦了擦，換上一身乾淨衣服，點上根煙，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發起呆來。

昨天晚上設計了那麼多方案，想了那麼多感人肺腑的情話，卻唯獨沒想到，和顧曉妍是這樣一種見面方式，更沒想到，顧曉妍比他想象得要絕情，甚至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給。

我是不是有點傻啊？折騰了一大圈，最後鬧了個雞飛蛋打、兩手空空的結局！他默默的想，可隨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不，一切還沒到最後的關頭，曉妍肯定還是愛我的，只不過是在跟我慪氣，否則，她就不會一頭撲進我的懷中，埋怨我為啥這個時候才出現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有點幼稚，一個女人，在受到了巨大驚嚇之時，就算是在舊磚廠打更的王大爺出現在面前，估計也能立刻撲過去的......

難道真應了余道爺的哪句話，我和曉妍沒有夫妻的緣分，註定只能勞燕雙飛？想到這裡，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余老道那張撅著山羊鬍子的臉，不由得長嘆一聲。

手機忽然響了，他的心中頓時一陣狂跳，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將電話抓在手裡，看了眼屏幕上的顯示，果然是顧曉妍的來電，頓時心花怒放，暗暗想道，女人心海底針啊，別看表面上冷冰冰的，可心裡還是有我的，再怎麼慪氣，還是惦記著我呀。

他故意讓電話響了幾聲，這才接了起來。

「到家沒？」顧曉妍的聲音很平靜。

「剛到。」他道：「昨天晚上嚇壞了吧？以後值班，還是盡量安排男同志吧。」

顧曉妍嗯了一聲：「今天確實多虧你了，真的非常感謝，不過這是最後一次值班了，我馬上就要回機關工作了。」說到這裡，她略微停頓了片刻這才又繼續道：「在回去之前，還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下。」

一聽這話，以為是想徵求下他的意見，不由得心中竊喜，但表面上卻還是故作平靜的道：「嗯，你說吧。」

「平陽段的施工進行了一半，現在項目部里又都是年輕同志，劉哥明年春天又要調走，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交給你比較穩妥，你對整個工程很熟悉，能力也沒問題，只不過這樣一來，擔子就更重了，估計得兩頭跑，怎麼樣，能應付得過來嗎？你要是同意的話，今天在會上，我就正式提出來，建議由你來兼任平陽段項目部的經理，估計劉總也會同意的。」

他沒想道顧曉妍打電話過來是要說這種事，不由得有點失望，隨即冷冷的道：「我沒你那麼多精力和工作熱情，應付不來這麼重的擔子，一個安川分公司就已經焦頭爛額了，還要分神管平陽段，想活活累死我不成啊。」

顧曉妍沉默了下，還是很平靜的道：「陳曦，現在公司面臨很嚴峻的局面，咱們都得克服一下，你在華陽幹了十多年，總不會希望公司在我們這一代人的手中垮掉吧？並不是我死抓著你不放，而是工程的工期很緊，換了個不熟悉情況的人，一時也摸不著頭緒，所以......」

滿心指望顧曉妍打過電話來，是說兩個人之間的事，哪怕是爭吵和質問都是好的，卻沒想道說得是工作，而且還是以這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他不禁有點不耐煩，於是直接便打斷了：「公司怎麼樣，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沒你那麼高的思想境界，只干自己份內的工作，至於平陽段的施工組織，你還是另想別人吧，偌大個華陽集團，號稱人才濟濟，到處都是有錢有勢有能力的精英，哪裡差我這麼個小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