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走後，他卻再也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好一陣，最後索性披衣而起，打開電腦，將李衛國傳過來的工業園燃氣工程的總圖又研究了一遍，並對幾段有疑問的地方進行了標註，決定找個時間抽空去實地看一看，也好做到心中有數。

最近這段日子，由於被余振海鬧的，他也沒心思細看姚遠的日報，今天正好睡不著覺，於是便將所有日報都仔細看了一遍，看過之後，不禁連連點頭。

姚遠這小夥子確實不錯，別看參加工作才幾個月，但業務能力甚至比很多老統計員都要強，也許是現在年輕人對自動化辦公的一些軟體掌握得更好的緣故，姚遠對word、wps以及excel等軟體的運算公式運用得非常熟練，也正是因為此，他的日報準確率極高，幾乎沒有任何錯誤。同時，由於深入施工現場，對所有物資的消耗狀況了如指掌，日報的真實性和實效性極高，內行只要一看日報，便可對整個工程的概括做出大致的判斷。

真是個人才啊，而且難能可貴的是，他身上沒有當下年輕人的浮躁和虛榮。有楊學義的關係，明明可以在機關里舒舒服服的混日子，可他卻寧願到施工現場，就憑這份耐得住寂寞的執著，再磨練幾年，肯定是個能獨當一面的業務骨幹。說心裡話，別看小周和王洪明都猴精猴怪的，但日後的成就，還真就未必能趕得上姚遠。

真是撿了個寶貝啊，再過幾年，這不就是第二個劉文遠嘛！他默默的想道，曉妍的工作之所以如此出色，和老劉有絕對的關係，在工程技術和質量上，有老劉一個人在，至少省了一半的心。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點得意，在心裡盤算了一番對姚遠如何培養和使用的路數，最後打定主意，最近得專門抽個時間，和楊學義通個電話，先徵求下家長的意見，然後再跟姚遠好好談一談，擔子得加，但也不能加太狠，得恰到好處才行。

轉眼之間，東方的天際已經發白了，他推開窗，深秋冰冷的晨風吹進來，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想，就讓這個秋天，成為我飛翔的起點吧。

正在心裡勾勒著藍圖，手機卻響了，低頭一看，原來是顧曉妍的來電，於是趕緊接了起來。

「酒醒了唄？」顧曉妍笑著道：「喝大了也沒人罵你，是不是感覺特別爽？」

他一聽連忙說道：「你還真說錯了，我昨天晚上迷迷糊糊的還夢到你訓我了，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熱淚盈眶了，彷彿你就在我身邊一樣。」

顧曉妍撲哧下笑了，笑過之後，正色說道：「行了，別胡說八道了，不讓你喝酒，一是怕你喝多了耽誤正事，二是也傷身體，但在實際工作中，喝酒是無法避免的，尤其當領導的，有些事是只能在酒桌上談，總之，你自己把握吧，要麼就修鍊成胡總和劉總那樣千杯不醉的酒仙，要麼就得自己給自己把關，該喝的喝，不該喝的不喝或者少喝。」

「你等下，我找紙和筆去，做下記錄。」他煞有介事的說道，顧曉妍聽罷呸了他一口，笑道：「不說了，我收拾下上班去了。」

他一聽便急了：「你傷還沒好利索，再說也沒有車，來回折騰啥呀，胡總不是批准你在家休假了嗎？」

顧曉妍卻嘆了口氣：「我本來是想在家休幾天的，可這麼多年都忙慣了，冷丁閑下來，渾身不自在，另外我昨天看了安川段的日報，如果是真實的話，安川段的耗損現在控制得比平陽這邊還要好，還有同比進度也要快百分之二十左右，簡直是對我的挑戰呀！這是絕對不允許的，我昨天和老劉研究了下，今天要召開個現場會，把原因找出來。」

這個曉妍啊，簡直是個工作狂，不管啥事都要爭第一，被我超過了都不甘心，他想。

「咋的，你還不服氣呀？」他笑著道：「我們這邊的耗材都是登記到人頭的，超額就罰款，浪費就更不用說了，一經發現，不僅要十倍處罰，而且要扣發全隊日工資總額的百分之二十。」

顧曉妍一聽，吃驚的道：「好傢夥，過去總說我是顧扒皮，可現在你比我還很，我看用不了幾天，就有人跟你叫陳扒皮了。」

他則不以為然：「那可不一定，你是光有處罰，沒有獎勵，所以才叫顧扒皮，我們可不是，我和兩個施工隊都承諾了，會把節約部分的百分之二十作為獎金，發放給施工隊的。」

在施工中，由於各種原因造成的計劃外耗損是很常見的事，累積起來，也是一筆很大的開支，對造價動輒千萬元的管道工程而言，耗損下降一個點，就意味著增加利潤幾十萬元，目前安川段的耗損低於公司平均數值三個點，也就是說，利潤會提高將近百萬。

其實，耗損的控制也並不複雜，主要是科學計劃和管理，另外嚴格獎懲制度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顧曉妍從事管理工作多年，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聽說安川段可以將節約部分折價作為獎勵之後，卻大惑不解，不由得問道：「獎勵百分之二十？誰批准你這麼做的？胡總同意了呀？這筆錢，財務中心能走賬嗎？」

陳曦一聽卻笑著道：「胡總說了，安川段可以不按照公司現行規定，只要能調動積極性的，能給公司創造效益的措施，可以自行決定，再說，未來安川分公司財務是獨立的呀，集團財務中心的規定，跟我們不發生任何關係。」

一句話把顧曉妍噎得夠嗆，憋了半天，氣呼呼的說道：「不和你聊了，我得找胡總評理去，憑什麼搞一國兩制，這太偏心了！」說完，直接便掛斷了電話。

他被顧曉妍的認真搞得有點無奈，搖了搖頭，洗漱完畢，看看快到七點了，便下樓吃飯了。

吃罷了早飯，他把大家召集起來開了個短會，先是將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簡明扼要通報了下，並表達了謝意，畢竟這段時間，他對工作的關注度有所下降，工程能平穩進行，而且還不出差錯，與幾個小夥子的努力是分不開的，絕對值得表揚。

另外又強調了下，事情已經過去了，按照胡總的要求，大家要少議論，從今天開始，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幾個手下心領神會，都連連點頭，他也很滿意，又對下階段的工作進行了分工，公司辦公室王主任和財務負責人方姐，後天便會抵達安川，接待的事就全都交給小周了，下禮拜四，招聘會召開，現場的組織則由小周和姚遠兩個人負責。而他和王洪明則繼續在工地組織施工。

會議很簡短，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他帶著王洪明立刻驅車直奔施工現場。工地上每天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解決完這個，又來了那個，一口氣忙到了中午，這才算得了陣閑。回到辦公室，王洪明去買盒飯，他剛坐下，手機就響了，拿出來一瞧，不禁啞然失笑。

來電話的是紅姐，看來，她是一早就從平陽返回了，這娘們！家裡重病在床的老公都置之不管，急三火四的趕回來，看來錢宇對這點事，是真挺上心啊！

接通了電話，剛說了聲喂，便聽紅姐說道：「小陳啊，我很快就到安川了，你現在方便嗎？我想和你見面聊幾句。」

「大姐，不用這麼著急吧，時間有的是呀。」他笑著說道。紅姐略微沉吟了片刻，還是提出想馬上見上一面，他想了下，此刻正好是午休，見上一面也省得以後還得單獨找時間，於是也就答應了。

「我還有半個小時就下高速公路，咱倆就在路口匯合吧，其實也就是幾句話的事，不會佔用你很長時間的。」紅姐說道。

他同意了，本來就怕紅姐提出去吃飯什麼的，那樣的話，坐下來一磨嘰，時間難免就長了，這樣更好，在高速公路路口，長話短說，聊幾句就走。

看了下時間，還算寬裕，簡單吃了口飯，便驅車前直奔高速路口而去，到了之後，等了不到五分鐘，一台黑色的奧迪Q7便緩緩駛出收費站，在他不遠處停了下來，紅姐隨即跳下了車。

還是跟以前一樣，她帶著墨鏡和棒球帽，顯得很謹慎，先是往四外看了看，這才拿出手機，好像是要給他掛電話。

他連忙降下車窗，喊了句我在這裡，紅姐一見，微微點了下頭，收起電話，重新上車，緊貼著他的車停好，這才開門下來，手裡拎著個手提袋，快步朝他的車走了過來。

一上車，便非常客氣的說道：「對不起，我開車比較慢，讓你久等了。」

「沒什麼，我也是剛剛才到，說吧，到底啥事這麼急?」他笑著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紅姐低著頭道：「就是想謝謝你，我的那點事......實在是讓你見笑了。」

他則搖了搖頭：「沒什麼可笑話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腳是否舒服，只有鞋知道，我是個外人，不會對你的選擇妄加評論的。」

話音剛落，忽然聽見一陣警笛聲，二人抬頭一瞧，只見三台警車呼嘯著駛出收費站，朝市區方向開去。

看著那幾台警車的背影，紅姐輕輕嘆了口氣：「這幾台車裡拉的人，應該是方遠途。」

他吃了一驚，趕緊問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但八九不離十。」紅姐苦笑了下：「李曉飛被抓當天，就被押解回安川了，方遠途應該是今天上午被轉過來的，這個時候下高速，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他。」

他微微一笑：「你這消息夠靈通的呀，連這種動態都了如指掌，實在是佩服之至啊。」

紅姐苦笑了下，略微遲疑了片刻，才用很低的聲音說道：「小陳，警方下午會找你了解情況，如果他們不問的話，你也別再提被方遠途挖坑算計的事了......我這個要求過分不？」

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微笑著反問了一句：「他們要找我了解情況，你是咋知道的呢？」

話音剛落，手機便響了，低頭一瞧，竟然是吳迪的來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