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老劉膽小怕事，本來就被嚇得夠嗆，此時更不願多說什麼，馮蕊則驚魂未定，一直在默默擦著眼淚，而顧曉妍始終望著車窗外，一言不發的想著心事。

先把老劉送回了家，陳曦轉回頭問：「馮總，你住在什麼地方？」

此刻的馮蕊已經漸漸平靜下來，見陳曦問，勉強笑了下道：「我住在體育館旁邊的鴻運家園。」陳曦應了一聲，打了一把方向盤，車子拐了個彎，朝鴻運家園方向開去。

開出一段路，他的手機忽然響了，拿出來一看，居然是楊之謙來電話，略微遲疑了下，還是接了起來。

「陳曦，你們走了嗎？」楊之謙問道。

他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楊之謙沉默了片刻，然後很客氣的說道：「這個......你把電話給顧經理，我跟她說幾句。」

他在心裡冷笑一聲，頭也沒回，直接將手機往後面遞過去。

「楊總找你。」他道。

顧曉妍伸手將電話接了過去，打了足有五分多鐘，也不知道楊之謙磨磨嘰嘰的說了些什麼，顧曉妍始終沒怎麼吱聲，只是在結束時說了聲再見。

「對不起，真沒想到給你們添了這麼大的麻煩。」馮蕊低聲說了一句。

聽馮蕊這麼說，陳曦笑著道：「這叫什麼話，這事也不能怪你呀，是那幾個小流氓惹事嘛。」

「我聽他們說，那個男的是市長的兒子，是真的嗎？」馮蕊諾諾的問道。

「誰的兒子也不能欺負人呀，沒事的，你就別多想了。」陳曦安穩道。

「他不會打擊報復吧？」

「報復什麼？我一個小老百姓，還能怎麼報復我？」陳曦滿不在乎的道：「放心吧，要論打架，就他們那幫貨色，再多幾個也沒用。」

話音剛落，顧曉妍卻插了一句：「還是加點小心為好，這個李小飛是出了名的惡棍，今天挨了你一頓揍，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曦一邊開車，一邊輕鬆的笑了下道：「怎麼加小心，難道還能不上班了，整天在家裡貓著？要不這樣吧，你批我兩個月帶薪假期，我正好出去溜達溜達，既躲了風頭，又能散散心。」

顧曉妍沒想到他突然能整出這麼一句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無可奈何的笑了下。

「這樣的人，難道就沒人管嗎？這不成了街頭的惡霸了嗎？」馮蕊低聲嘟囔了一句。

顧曉妍嘆了口氣道：「怎麼管啊，就像今天這種情況，往多說也就是普通的治安事件，就算報案也沒什麼大用，更惡劣的倒是也有，可有關部門都看在李百川的面子上......唉，這種事，在全國任何一個城市都一樣，沒辦法。」

說話之間，鴻運家園已經到了，由於是封閉型小區，車子開不進去，馮蕊在門口下了車，見她形單影隻的樣子，陳曦心裡有些不忍，於是回頭跟顧曉妍打了個招呼，便開門下了車。

「我送你進去吧。」他道。馮蕊沒說話，只是感激的點了點頭。

此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小區的道路上基本沒什麼行人，他一直將馮蕊送到了樓下，看著她打開了單元門，這才放心的轉過身，還沒等邁步，卻聽馮蕊弱弱的喊了一句。

「陳工。」

他轉回身，嬉皮笑臉的道：「幹嘛？你不會是要我送你上樓吧？」

馮蕊撲哧一聲笑了：「要不是顧經理還在外面等著，我還真打算請你上去坐坐呢？今天的事，實在太感謝你了，不然的話，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重要的話說三遍，客氣的話說一遍就行了。」他笑著道：「你要真想謝我的話，改天單獨再請我去金水灣吃頓海鮮，就咱們倆，不帶別人。」

「不去了，以後再也不去那地方吃飯了。」馮蕊嘆了口氣道。

「那就折現吧，你把錢給我，我自己去。」他開玩笑的道。

馮蕊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看著他，黑暗中，他也看不清楚馮蕊的眼神中到底包含著什麼內容，只感覺她的身體在深夜的微風中瑟瑟發抖，顯得無助而可憐，於是轉回身，走過去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算了，趕緊回去休息吧，就當是做了場噩夢，明天就忘記了。」

馮蕊點了點，這才進了單元門，陳曦站在外面，一直等到樓道里的感應燈全都熄滅了，才快步往小區外走去。

回到了車上，剛坐進駕駛室，就聽顧曉妍有點不滿的問道：「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時間很長嗎？」他扭頭問了一句。

「快十五分鐘了，再不出來，我都想自己開車走了。」顧曉妍嘟囔了一句：「怎麼的，一直給送到屋裡了？」

「豈止送到屋裡，我一直給送到床上呢。」陳曦笑著說一句，隨即啟動了汽車。

顧曉妍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對了，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事，不是開玩笑的，其實，我都好久沒休年假了，正好借這個由頭，你就讓我歇一段唄。」他一邊開車一邊道。

「不行，門也沒有。」顧曉妍毫不猶豫的說道。

「為什麼啊，你還有點人味沒啊？」他嚷了一句，話音剛落，肩膀上就被顧曉妍懟了一下。

「你說誰沒人味呢？」

「說你唄！」陳曦擺出一副據理力爭的架勢道：「別的不說，今天要不是因為那小子動手打了你，我能出手嗎？我對你這麼忠心耿耿的，讓你正常批個假都不行啊，還門都沒有，這不是沒人味，是啥？」

本以為顧曉妍能無言以對，不料她卻理直氣壯的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可那是咱們之間的私人感情，批你帶薪休假，是公事，能攪合到一起嗎？現在馬上就要開工了，工作這麼忙，別說是你，任何人也不許休假，這個事沒商量。」

我靠！他在心裡罵了一句，這女人，滿腦子想的都是工作，簡直不可理喻。

「不過，你也少貧嘴，最近還是加點小心，以後別再坐通勤車上下班了，那台桑塔納你就開著吧，來回也方便。」顧曉妍繼續道。

陳曦聽得心裡一熱，暗道，這還差不多，於是也就不再提休假的事了。

「對了，楊之謙剛才給你打電話說什麼？」他隨口問了一句。

顧曉妍冷冷的笑了下，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陣，忽然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拍了下他的肩膀，饒有興趣的問道：「平時沒見你跟別人打過架啊，沒想到身手這麼好，你是從小就練武，還是後來學的呀？」

顧曉妍平時幾乎總是板著臉，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很少有這樣充滿好奇的小女人神態，陳曦瞥了她一眼，忽然萌發了逗她一下的想法。

「我小時候吧......」他故意拉了個長音：「那時候縣裡鬧土匪，殺人放火，什麼壞事都干，後來，村民為了自衛，就開始習武......」

話題還沒等展開，顧曉妍便將身子坐了回去，冷冷的道：「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唄，瞎白話什麼？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個德行，整天嬉皮笑臉的，穿上龍袍都不像太子！」

「一點文化都沒有，穿上龍袍當然不像太子。」陳曦撇著嘴道：「像皇上才對嘛。」

顧曉妍沒吱聲，陳曦心想，這句話也不過分呀，難道把領導給惹生氣了？正打算回頭看看，卻聽顧曉妍在身後冷冷的道：「啟稟皇帝陛下，那台桑塔納的油錢，得你自己出啊，項目部不給報銷啊。」

他當時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