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後，陳曦特意換了長褲和襯衫，又把那雙一年多沒穿的皮鞋找了出來，雖然沒有鞋油，但用濕抹布擦了擦，看起來也挺亮的。

老劉也過來了，見顧曉妍還沒下樓，兩人便在屋裡閑聊，快六點的時候，聽到樓上兩個辦公室房門響，趕緊出來一瞧，顧曉妍和馮蕊幾乎同時走了出來。

兩個女人都特意打扮了下，除了臉上略施粉黛之外，穿著則完全呈截然不同的風格。顧曉妍一身黑色真絲面料的衣褲，顯得身材修長勻稱，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女性的誘人魅力，而馮蕊則還是白衣白裙，遠遠望去，宛如畫中的仙女，純潔而高雅。

兩個人在樓梯口互相謙讓了下，最後還是顧曉妍在前，馮蕊在後，緩步走了下來。其實，不緩步也不成，都穿著高跟鞋，特別是馮蕊，似乎是為了彌補和顧曉妍身高上的差異，特意穿了雙恨天高，與其說是鞋，不如說是刑具更加貼切些。

「黑無常、白無常！」陳曦低聲嘀咕了一句，老劉本來是想打個招呼，聽陳曦這麼一說，差點沒笑出聲，趕緊轉過身去，假裝咳嗽，才算沒露出馬腳。

「又嘀咕什麼呢？一天到晚就你廢話多」顧曉妍瞪了他一眼，隨即將車鑰匙扔了過來：「趕緊把開車過來。」

跟領導出去吃飯，當然只能由他駕車，陳曦接過鑰匙，頗為滑稽的打了個立正，一溜煙跑出去。將豐田霸道開到了門口，然後跳下車，為兩個美女開了後車門，伺候著上了車，自己才坐進駕駛室，回頭問道：「請問領導，今天咱們去哪兒消費？」

馮蕊笑著道：「去金水灣吧，那邊有家新開的海鮮，味道不錯的。」金水灣是平陽海濱最繁華的地段，也是出名的高消費地區，那裡的海鮮城，估計四個人去一次的話，沒個三千五千的，根本吃不到什麼像樣的東西。

「不行，不行。」顧曉妍連連搖頭。然後轉向馮蕊說道：「馮總，咱們說好只是隨便坐坐，去那種地方幹什麼，我知道你們公司待遇好，可也沒必要這麼鋪張嘛，咱四個人既沒有公務洽談，又不是談情說愛，跑那地方挨宰犯不上。」

聽她這麼說，馮蕊忽閃著兩個大眼睛問道：「這可不行，我早就聽項目部的人說過，顧經理有潔癖，普通飯店的菜幾乎一口不動，現在我請客，當然不能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呢，否則，你一口不吃，我多沒面子啊？」

完！這還沒等開吃，兩個女人的話里就夾槍帶棒的，估計今天晚上這頓飯也吃不消停，陳曦默默的想道。

顧曉妍愣了下，似笑非笑的道：「你這都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你就別問了，總之，今天是我請客，你們就客隨主便吧。」馮蕊說道：「開車吧，陳工。」

陳曦當然不敢動，他得聽顧曉妍的指示，於是扭頭朝後面望去，卻發現顧曉妍正皺著眉頭盯著自己，不由得趕緊解釋道：「你看我幹嘛，那話不是我說的啊......」

顧曉妍也不說話，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微微的點了下頭。

陳曦見狀，這才轉過身，推上前進擋，輕踩油門，車子穩穩的開了出去。

開出一段路，陳曦往後視鏡里瞄了一眼，只見馮蕊和顧曉妍兩人分別望著各自的窗外，誰也不搭理誰，好像不認識似的，心中暗想，早知道她們倆是這個狀態，真多餘跟著湊熱鬧，還不如自己弄幾個烤串兒，喝點小酒，美美睡上一覺呢！現在可好，不僅當司機出勞務，還得陪著笑臉，一口酒也不能喝，這工作真是沒勁！

不成，必須得想辦法緩解下半生不熟的氣氛，否則，一頓飯吃下來，都能活活憋出胃癌，於是沒話找話的問道：「馮總是南方人吧？」

「是呀，我是浙江人，不過大學畢業后一直在北方工作。」馮蕊微笑著說道。

顧曉妍自然也意識到氣氛有點不和諧，聽陳曦說話了，於是趕緊接著問道：「對了，馮總是學什麼專業啊，我感覺你應該是文科的吧。」

馮蕊搖了搖頭道：「你還真說錯了，我是學理工的，我本科是在華南交通大學，學的是道路與橋樑設計，碩士和博士都是在北京讀的，工程管理專業。」

一番話把陳曦給鎮住了，博士畢業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怪不得業務能力這麼好，看來都是有原因的啊。

「是嗎？那咱倆是校友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老劉興奮的說道：「我也是華南交大的，咱們學的還是一個專業呢。」

「真是太巧了。」馮蕊顯然很驚訝，連忙把身子往前探了下，微微點了下頭，一本正勁的道：「老學長您好！」

「好好，你也好。」老劉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顧曉妍忽然輕聲咳嗽了下，老劉的笑容就像變戲法似的，突然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就再也不出聲了。

馮蕊似乎並沒注意這些細節，繼續饒有興趣的問道：「顧經理，你是什麼學校畢業的啊？」

陳曦知道顧曉妍的學歷很普通，和自己一樣，只是省內一家普通大學畢業的，專業跟工程也不對口，而馮蕊這丫頭刨根問底的追問起來沒完，分明是對自己的學歷很有信心，一定要將顧曉妍比下去的節奏。

不料，顧曉妍不慌不忙的說道：「我可沒馮總那個高的學歷，而且也不是學理工的，不過，做管理工作並非要專業出身嘛，馬雲既不是碩士也沒讀博，還不是一樣創辦了阿里巴巴，成了改變世界的人物？」

我靠！這話太牛了，軟中帶硬，攻守兼備，不怪老大如此看重顧曉妍，確實不白給！陳曦由衷讚歎道。

馮蕊顯然被噎了一下，可既然提到了馬雲這樣的人物，似乎也很難找出一個可匹配的例子來反駁，只好淡淡笑了下。於是，剛剛活躍了點的氣氛又沉寂了下去，陳曦本想再聊點什麼，不過又怕說錯了話，只好悶著頭不吱聲了。

過了一會兒，倒是馮蕊開口了，她伸手拍了下正在開車的陳曦肩膀，笑吟吟的問道：「陳工，你是啥學校畢業的啊？」

「我？」陳曦支吾了下，卻沒有馬上回答。

他的畢業院校和顧曉妍不相伯仲，也不是很拿得出手，只是不能再像顧曉妍那樣話裡帶刺的回答，於是眼珠一轉兒，笑著說道：「我不是在國內上的大學。」

此言一出，把車上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老劉和顧曉妍跟陳曦在一起工作多年了，當然了解他的底細，知道他在胡說八道，可馮蕊則一臉認真的道：「哇！沒看出來啊，你還是海歸！看來，華陽公司真是卧虎藏龍啊，快說來聽聽，國外什麼大學啊？」

陳曦很淡然的笑了下道：「不是什麼名牌大學，是英國的一所工程類的學院，和牛津大學在一起。」

「是嘛？和牛津大學在一起，那一定也是名校啊。」馮蕊幾乎有點崇拜了：「到底是什麼大學啊？」

陳曦聽見顧曉妍輕聲咳嗽了下，心裡知道她是在提醒，不要把牛吹破了，於是微笑這說道：「布魯弗萊工程大學，聽說過沒？」

「布魯弗萊工程大學？」馮蕊眨著大眼睛，很認真的在腦海中搜索著這所和牛津在一起的大學，可想了半天，卻始終沒什麼印象，於是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沒聽說過......」

「BlueFly」陳曦故意放慢語速說道：「其實在英國不怎麼出名，但在國內挺有名氣的。」

「Blue......」馮蕊突然想明白了什麼，於是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顧曉妍也跟著笑了起來。

「鬧了半天，陳工是藍翔英國分校畢業的啊，我說你上午去擺弄挖溝機呢，鬧了半天，是你的本專業呀。」馮蕊一邊笑一邊說道。

顧曉妍則照著座椅給了一下，笑著道：「你還能不能有句正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