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深淵印記

  霎時間。

  紛雜混亂的畫面出現在徐陽的面前。

  那是一個個破碎而凌亂的畫面，幾乎沒有什麼連貫性，像是一張張老舊的相片，上面有著各種各樣的景象，有一群孩子在院子裡轉著圈圈，有教室內一張張的課桌和書籍，有東都武大校園外的巨大石碑，有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徐陽儘可能的不去觸碰這些畫面，一方面是他對蘇瀟過去也了解一些，並不打算細緻入微的再看到一切所有，另一方面，這些畢竟都是蘇瀟的個人隱私，在沒有得到蘇瀟許可的情況下，他也不願意貿然觸碰。

  只是。

  當無數混雜畫面中，一個詭異的景象飄過時，卻讓徐陽一下子怔住。

  短暫遲疑了一瞬，徐陽還是立刻意念一動，拽住了那個與其他截然不同的畫面。

  那是一個詭異的地方。

  仿佛是開闢出的石窟洞穴，洞穴頂部散發著燁燁紅光，紅光籠罩中卻是一個個小小的石台。

  在那左右兩側的石台上，卻赫然是一個個嬰兒，最多不過滿月的大小，有的在哭鬧，有的在掙扎，有的在沉睡。

  第一時間徐陽就確定了，這不是什麼虛擬世界的某張地圖，這是來自蘇瀟的真實記憶，來自還是嬰兒時期的她。

  正常來說，嬰兒時期的記憶基本不會保留，就算保留也是潛藏在大腦的最深處，隨著大腦的逐漸發育和生長會越來越被堆砌在底部，再也挖掘不出來。

  但蘇瀟此時情況特殊，似乎潛藏在最深處，最久遠的記憶片段都浮了上來。

  而且。

  徐陽對這個畫面之前還有所聽聞。

  「蘇瀟在嬰兒時曾經落入教團手中的事是真的，那這應該就是她當時的遭遇了，恐怕連她自己都挖掘不出這段記憶。」

  徐陽心中低語一聲。

  短暫思考之後，便放大眼前的畫面仔細看了起來，因為蘇瀟曾經和她聊過，她自己都想知道自己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只是她和其他普通人一樣，都沒有嬰兒時的記憶。

  從記事開始就是在福利院生活了。

  隨著時間推移，畫面中一直都是嬰兒們哭鬧的景象，並不止蘇瀟一個嬰兒。

  但很快，有其他人影出現在了畫面中，那是一個深淵主教，他似乎在忙碌著什麼，將一些東西搬來搬去，令這個洞穴內的紅光逐漸變得更厚重，仿佛是要滴落的鮮血一般。

  之後又過了些時間。

  畫面中再次出現新的身影，新的身影異常高大，足足有三米以上，身軀也顯得獰猙怪異，及時隔著記憶畫面，也有一種壓迫感直面而來。

  「竟還涉及到了使徒……」

  徐陽的面色也是微微一變。

  蘇瀟嬰兒時的經歷還真不一般，涉及到的不僅僅是深淵主教，甚至達到了使徒一級，使徒可以說是深淵真正的高層了，它們已經能夠聆聽到深淵的意志。

  一些人說，深淵使徒們已經知道深淵的真正來源和存在，但因為無法活捉使徒，更無法逼問，所以也無法從它們口中得到什麼答案。

  而且。

  依照時間來計算的話。

  這個時期的地球，才剛剛經歷深淵降臨兩年左右，世界局勢還沒有到如今這個地步，甚至很多國家都還不曾淪陷，華夏境內也只是初步與教團碰撞。

  這個時期出現的深淵使徒，很可能是最初的使徒，與後來誕生的也有所不同。

  出現在畫面中的深淵使徒卻並非孤身，他那隻蒲扇版的巨手中，赫然還提著一個人影，那是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男子身影，並未死亡，目光正死死的盯著使徒。

  「沒想到這個時代，還會有妖魔鬼怪……」

  中年男子口中不斷溢出血跡，甚至可見一些內臟的碎塊，恐怕全身的骨頭都斷的徹底，但這樣都還沒有死亡。

  徐陽心中微微一沉，他能感覺到，這個中年男子，應該是一位高段宗師。

  將近二十年前，那個時候，教團還不熟知於世，深淵使徒這種怪物，很像是一些古代傳說裡面的妖魔鬼怪，被視為妖魔也很正常。

  「妖魔？」

  使徒似乎在學習語言，口中吐出了這個詞，然後道：「那是你們對我們的稱呼嗎？聽起來不像是很好的評價，不過你們這種生命，竟然會有這麼強烈的『靈性』。」

  中年男子已經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此時聽到深淵使徒的話，又注意到這個詭異的洞穴內，那些被放置在石台上的嬰兒，道：「什麼靈性？」

  然而深淵使徒似乎並不打算和他對話了。

  蒲扇般的大手猛地向內收縮一捏，中年男子整個人便好似番茄一般被捏碎，從其掌中擠出了大量的鮮血，而這些鮮血並未灑落地面，而是漂浮在了半空中。

  砰！

  使徒伸手一甩，將中年男子的屍體扔了出去，然後一揮胳膊，空中那些漂浮的鮮血和腦汁就不斷變幻著形體，漸漸形成一個詭異的紋理。

  這紋理與他身上的那些十分相似，只看上一眼就給人極其強烈的不適感。

  「這個世界真不錯。」

  它將那個深淵紋理凝聚成型，然後目光投向一個個石台上的嬰兒，那張布滿漆黑鱗甲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接著它大手猛地一揮。

  詭異的紋理交映著那深厚的血紅色光芒，一下子變得旺盛起來，浸透了整個洞穴。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在記憶的最後，只隱約看到了畫面的劇烈晃動，仿佛山崩地裂一般，接著更有一聲震怒響起：「什麼東西，敢在東都作亂！」

  畫面到此徹底消失，也沒有看到聲音的主人是誰。

  徐陽一直看完了全部的畫面，心中卻是微微一沉，雖然看到的記憶只是一個沒頭沒尾的片段，但根據他目前所知道的情報，倒也基本能分析出很多東西了。

  譬如深淵來自天外，來自宇宙星空，本來就不是地球的產物，深淵使徒口中的『這個世界』也就能夠理解。

  至於所謂的『靈性』，多半就是精神意志之類的東西。

  據他所知，教團獻祭很少使用低級生物，就算是最低等的深淵信徒，也極少會獻祭無智慧的野獸，說明靈性要麼與智慧掛鉤，要麼就與精神強度掛鉤。

  簡略分析的話，能大致得出一個結論，顯然宇宙中有很多很多的生物，但靈性能達到人類這種程度的並不多，而靈性是教團十分在意的東西，也是深淵十分需要的東西。

  最後。

  那個響起的聲音和巨大的動靜，肯定是深淵使徒的行動，獵殺了一位高段宗師的操作，終於驚動了東都的大人物，至少也是某位職業九段之一。

  他擊殺了那位使徒，然後救下了包括蘇瀟在內的一群嬰兒。

  但是在那之前，蘇瀟以及一群嬰兒，的確被這個深淵使徒施加了某種影響，具體不知道是測試靈性，還是激發靈性，又或者是什麼與深淵有關的東西。

  「還真是與深淵有關……」

  徐陽切斷了記憶畫面，當下不再去看任何記憶，而是一直往蘇瀟的精神深處而去，直至抵達盡頭之後，在那裡看到了一道血紅色的裂痕，橫貫整個精神水潭的中央！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裂痕還在進一步的擴大中。

  「果然有問題。」

  徐陽心中嘆了口氣。

  蘇瀟的情況來說，那位救出她的九段宗師，肯定是為她詳細檢查過的，包括她的精神狀態，可問題是那個時候的她只是嬰兒，精神意識都尚未真正成型，就算被使徒動過什麼手腳，也檢查不出來。

  成年之後的蘇瀟也沒表現出任何異常，包括之前和徐陽的接觸，徐陽也沒從她身上發現什麼，但正如她自己曾經所說，她似乎也不太懼怕深淵氣息。

  現在徐陽倒是明白了。

  蘇瀟的精神最深處，銘刻有深淵的印記，這印記一開始可能十分細微，隨著她的成長而逐漸的增大，她本身就有深淵的印記，自然不會受到深淵氣息的影響。

  至於這一次，她正面直視一位深淵使徒，哪怕相隔很遠，也終於算是直視了深淵的紋理，徹底激發了她靈魂最深處的印記，讓她的精神最深處呈現出了裂痕。

  這裂痕在不斷的擴大，實際上是代表了兩個境況。

  其一是，裂痕的擴大，也影響到蘇瀟的整個腦域和精神，會不斷的拓展擴大，也就是說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精神力會變得越來越強大。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沒有對等的意志強度，是承載不了不斷增強的精神力的，就像將少年時的徐陽，精神力直接增幅到九段水準，那他所得到的不是力量，而是自我意識hi被膨脹的精神力直接撐碎，變成一個精神力無比強大，但卻一片空白的白痴。

  當然。

  要僅僅只是這樣也好。

  可以請出職業九段的頂尖宗師出手，護住蘇瀟的自我和意識，等到腦域被徹底開拓到極限，再讓她慢慢去掌控膨脹的精神力，等於是一下子得到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機遇。

  但問題在於第二個影響。

  蘇瀟的精神力膨脹，是因為腦域的拓展，而腦域的拓展，是因為她精神最深處的深淵印記開始勃發，仿若一個終於開始開花結果的種子，在不斷生長。

  倘若放任不理的話，蘇瀟最終會異化為聽命深淵掌控的信徒……也許是司教，也許是主教，甚至可能直接得到深淵的賜予，化作一個深淵使徒。

  「必須要清除這塊印記……」

  徐陽心中明白。

  但問題在於，印記與蘇瀟的精神結合的太深，可以說早已成為她靈魂的一部分，伴隨著她一路從小長大，想要剝離出去，難度可以說是近似登天！

  徐陽幾乎能篤定，就算是一位九段宗師過來，恐怕都未必能在確保蘇瀟安全的情況下，將深淵印記從她的靈魂中剝離出去。

  「難怪之前蘇瀟多次檢查都沒有結果，深淵印記已經完全化作了她的一部分，被她的精神完全容納包裹，這是純粹精神層面的東西，檢查大腦也是毫無進展的，甚至就算檢查她的精神，那也得像他現在這樣，深入到她的精神內部才行，光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徐陽一陣搖頭。

  去請一位九段宗師？

  不。

  沒有意義的，剝離印記等於毀掉蘇瀟的人格，就算最後蘇瀟能活下來，意識也會瀕臨破碎，變成人格不穩定的存在、像是虛空頭環中那些僅存在烙印的高段宗師們一樣。

  不剝離……先單純的壓制下去？

  那恐怕任何一位九段宗師都不會輕易認可的，畢竟只要印記還存在，蘇瀟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直接爆炸，當場化作一個深淵使徒。

  徐陽現在最頭疼的地方，是蘇瀟的情況明顯不止她一個，光是記憶畫面中，就至少有好幾位了，放眼整個華夏，可能還會有更多！

  但凡引爆了一個。

  那蘇瀟這裡也肯定是瞞不住的。

  到時候為了人類社會的安定，必然會集中處置，要麼是在確保安全之前永久性監禁和關押，更嚴重一點，甚至可能會為了安穩……要求他們自我犧牲。

  各種紛雜的念頭從腦海中閃過，但最終都被徐陽一一摒棄，他現在暫時管不了那麼多了，望著眼前正在逐步擴大的血色裂痕，他決定先以自己的能力壓制再說！

  就算之後真的隱瞞不了，或者說這件事威脅太大必須要報出去，要將當年那些和蘇瀟一起被救出的嬰兒都找到，並且在全國範圍內篩查類似的人，那也要事後再說。

  徐陽心中已經做了決定。

  要是換成旁人，對於這種事可能束手無策，但他的話，也許救不了全部的人，但如果僅僅蘇瀟一個人，他還是能夠救得了的！

  對他來說，不久之後他就能成為八段宗師，抵達頂尖八段也用不了很久，就算蘇瀟身上有巨大的隱患，他大不了對蘇瀟負責，一個人抗住安全議會的壓力，讓蘇瀟始終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確保蘇瀟這裡不會出問題。

  一位八段宗師還是有能力負這個責的。

  「說起來，這深淵印記……對我會有影響麼？」

  徐陽心中閃過這麼個念頭。

  同時他的精神力也已經向著那一片裂隙悍然鎮壓過去，直接與其碰撞到一起！

  要是換成其他人，哪怕是九段宗師，多半也不敢冒險以精神直接接觸深淵之力，更多的可能是將這一塊印記連同邊緣部分的精神整個切割下來，那樣做無疑會對蘇瀟造成不可逆的巨大傷害，徐陽不會那樣去做，寧可讓自己冒一點風險。

  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處理深淵印記，但他的靈魂特殊，想要侵蝕他也沒那麼容易。

  果不其然。

  即使是精神力直接接觸深淵印記，從印記上也沒有傳來絲毫滲透和侵入的感覺，深淵印記就像是凝聚度更高的深淵氣息，但對如今的徐陽來說仍然沒有威脅，無法侵蝕他的精神。

  幾乎是頃刻之間，那正在擴張的裂縫就被遏制住，然後漸漸平息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