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時,天邊暮色四合,夕陽橙紅的光芒好像是浸泡在血里,把女人的思緒一下就拉回了下午血淋淋的場景中。Google搜索
眼皮一跳,唐夜從床上撐著身子起來。
還沒坐穩,就被一道深色的身影摟進懷裡,「夜夜,你怎麼樣?」
唐夜頓了頓,扶著額角,甚至不知道這男人是從何處而降的。
見她不說話,男人把她稍稍拉遠了些,黑眸一瞬不眨地盯著她蒼白的臉,臉廓緊繃,嗓音低啞,「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難受,一定要告訴我,嗯?」
唐夜回望著他,思緒轉動的很慢,如同她彎起唇角一樣慢,「陸遠菱……」她叫了這個名字,停了幾秒,「沒事吧?」
男人身子一震。
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無形間大了許多,「夜夜,現在不要想這些,醫生說你的身體需要靜養,輸完液我就帶你回家。」
陸懷淵本以為她醒來會哭會鬧會翻天覆地,可她如今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他。
眼神也很平靜,平靜得沒有半點波瀾,眉目慵懶里透著一絲疏離的冷。
她多看了他的外套一眼,覺得有些異常,卻沒理會,只垂下眼帘,又問:「赫克托呢?」
陸懷淵身後,依次站著蘇嫵、池慕和厲東庭三人,聞言都變了臉色。
本來池慕想自己去辦手續,讓蘇嫵先來陪陪她,誰知唐夜卻一直昏迷到傍晚才醒來。
她沉睡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們卻是親眼看著陸懷淵渾身是傷地從病床上起身,扔了自己染血的外套,拿了厲東庭的披在身上,急匆匆地趕回了這裡,半秒都不敢耽擱。
此刻厲東庭只著一件菸灰色的襯衫,站在最遠處,眸色晦暗複雜。
唐夜等了很久沒等到答案。
這死寂般的安靜,好像就是一種答案。
一分一秒,一點一滴地耗空了她的心血。
陸懷淵抿了下唇,啞聲道:「他……」
啪——
一聲清脆的響打斷了男人沒說完的話。
床上的女人手還沒來得及收回,男人被打得直接偏過頭去,身形晃了晃。
池慕大驚,忙要上來攙扶,語氣不善地警告道:「唐夜,老三現在——」
「夜夜!」被打得頭腦一陣暈眩的男人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床上快要跌倒的女人,「你怎麼樣?是不是傷到了哪裡了?」他攥著她通紅的掌心,眸光深靄,「手疼不疼?」
池慕頓時滿腹的話都被噎了回去。
連蘇嫵都不自覺地顰了眉梢。
這算什麼。
是唐夜打了陸懷淵一巴掌,他卻還要問她的手疼不疼。
不過,床上的女人此時此刻看上去確實不好。
應該說是,相當糟糕,好像她不是動手的那個,而是被打的那個。
那一巴掌,或許是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
打完以後,女人整個身體都軟綿綿地往下倒去。
陸懷淵既驚且怒,又不能對她發火,低吼道:「池慕,叫醫生進來,快叫醫生進來!」
「不用。」唐夜閉上眼,逼退了眼前的陣陣發白,嗓子像乾涸的池塘,半點清潤也無,嘶啞得透徹,「讓他們出去,你也出去,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陸懷淵看了身後幾人,眾人也都很識相地離開了。
唐夜沒睜眼,也能感覺到面前男人那強烈到無法忽視的存在感,就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說,讓你也出去。」她提高了聲音,在男人聽來依舊是虛弱到不可思議,「你聽不懂嗎?」
陸懷淵抱著她,溫和寵溺地在她臉頰上親了親,聲音是刻意放緩的低沉和溫脈,「你睡,我在旁邊陪你。」
然而他這樣的人,本就不習慣用這種語氣說話,就算是強行偽裝出來,也能讓人感覺到溫柔背後沒有商量餘地的強勢。
「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你睡不好。」男人的手掌撫摸著她的額頭,因為拿捏不住她的情緒,所以俊朗的五官里呈現出一種微不可察的緊張,「我在旁邊陪你,萬一你做噩夢了,我也好及時知道。你安心睡,我不出聲。」
唐夜有些奇怪他突如其來的體貼與呵護,但也沒想太多,只是無波無瀾道:「你在這裡我才會做噩夢。」
她看向他,褐色的瞳孔里空寂無物,眼神泄露了竭力想掩藏的疲倦,「陸懷淵,我本來想休息下再和你談,不過既然你不願意出去,那也罷,我們先把該說的說完,也好還彼此一個清淨。」
男人被她平平無奇的幾句話震得僵住。
小臂上躍出脈絡清晰的血管,肌肉也繃得死緊。
他密不透風的黑眸攫著她蒼白漂亮的臉蛋,喉結滾動,「夜夜,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你不明白嗎?」女人撐著頭,眉眼像是被雕刻出來的,除了年輕與精緻以外,看不出絲毫原縈繞的靈韻,只有死氣沉沉,「我和你說過了,赫克托如果出了什麼事,那麼我要你姐姐拿命來償。」
她說完,自顧自地笑了下,「你是不肯的吧?」
男人的眸光愈發晦澀,往常的沉穩和克制幾乎壓不住其中噴薄欲出的情緒,「所以,你就要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了?」
唐夜望著天花板,這個姿勢脖子很累。
男人細心地托著她的後頸,讓她可以稍微輕鬆地保持這個姿勢。
因為他知道,她不想流下眼淚來。
尤其不想,在這時候讓他看見。
「你看,你這不是明白得很嗎。」唐夜覺得自己此時應該是心痛的。
可是她感覺不到太多,除了胸口那個血淋淋的洞,還有不停往裡冒的冷風。
男人深諱的眼底翻滾過許多浪潮,最終卻只是把她抱著躺下,調好枕頭的高度,又掖好被角,「別說胡話,你先睡一下,我去找醫生談談。」
「陸懷淵。」她也沒掙扎,就乖乖任他擺弄,闔著眼帘,「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我想的很清楚,你再來問十遍二十遍也是這個答覆。」
「不是胡話,」他勾了下唇,似是沒把她的話當真,隨口一問,「那忱星呢?你要把她怎麼辦?」
女人的眉梢總算有了些細微的波動。
男人也就停下動作,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沒有血色的唇。
不知道,從這兩片薄薄的嘴唇里,又會吐出怎樣鋒利的字眼。
忱星。
她對忱星的執著和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她怎麼捨得在和女兒分別五年之後,再一次把她丟下五年?
帶著這種不算自信的自信,他淡淡道:「你休息,我先出去了。」
「忱星的事,我也想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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