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女人剛從陸懷淵辦公桌的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袋,樓道里就有滾滾濃煙湧來。Google搜索
緊接著火焰洶洶而至,卷著夜幕下的狂風,像爆炸般衝破了辦公室的門。
沙發、百葉窗、衣架上的衣服等等可燃物在一瞬間就被燎上火苗燒了起來。
唐夜被濃煙嗆得咳嗽不止。
待她再睜眼時,周圍已然是一片火海。
她順手抄起辦公桌上的幾隻水杯,裡面還有他今天喝剩下的茶水、咖啡,應有盡有。
唐夜想也不想就全部澆在了自己身上,準備帶著文件一起衝出去。
可是——
紙質的文件,她要如何從火海裡帶出去?
往上澆茶水、澆咖啡,就更不可能了。
猶豫了不到兩秒,她一咬牙,直接拆開了牛皮帶外的裝訂線。
十三頁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一些她看不懂的字母、數字,最後一頁簽著男人龍飛鳳舞、筆力虬勁的名字——陸懷淵。
那三個字仿佛戳中了她心裡的什麼。
唐夜手腕顫抖地將這十三張紙貼在了胸口上,微微閉了下眼。
那三個字,不偏不倚地貼著她的心門。
片刻,她深吸一口氣,借著火光,重新翻開了文件。
這四周環境昏暗,只有殷紅的火苗和濃濃的煙塵,刺得她睜不開眼。
唐夜只好用手,強制性地撐開眼皮。
煙燻著她的瞳孔,詭異的光線更讓她角膜生疼。
她一邊流淚一邊擦淚,到最後,是真正變成了無助地哭泣——
記不住……
記不住!
她記不住這些東西!
這環境太過危險,有關金融的東西她又一竅不通。
再加上近些日子對大腦的超強度損耗,她已經,頭疼了好幾天了。
「怎麼辦,怎麼辦……」
唐夜不知所措地癱坐在地上。
仍然盯著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背著背著又哭出聲來。
她用杯子砸在自己的腦袋上,啞聲咆哮:「記啊!你倒是往裡記啊!」
文件被她的手指猛地捏成一團。
女人淚流滿面,五官里是肆意的絕望。
「為什麼記不住,怎麼辦,陸懷淵,我幫不上你了,怎麼辦……」
有那一瞬間,她簡直想死在這熊熊烈火里。
可是下一秒,卻又抓著地毯的邊緣,緊咬牙關將文件重新攤開。
她能聽到神經斷裂的聲音,能感覺到自己在如何耗費著自己的心血,甚至覺得腦子裡空蕩蕩的,在濃煙火海中,愈發昏沉。
大火逐漸燒到了頂層。
飛行員摘下頭盔,對著外面的消防員喊道:「火已經燒上來了,再不起飛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消防員下定決心,「我馬上下去把她帶出來!」
……
幾分鐘後,頂樓傳來直升機機翼旋轉的劇大聲響。
所有人都抬頭望過去,陸懷淵更是緊握著拳頭,死死盯著直升機降落。
氣流還未散開,他就不管不顧地大步上前,拉開艙門。
機艙里,女人安靜地倒在消防員懷裡,面容青蒼、渾身濕透,胳膊上更是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她的眉心再也不復往日的驕縱活力,而是死氣沉沉的,如同——
一個鋒利到可怖的念頭擦過腦海,陸懷淵好像被人重重捶了下後腦,呆立在原地。
心臟一寸一寸地收緊,心頭的血液被擠了個乾乾淨淨。
忽然,在他震愕無措的目光中,女人蒼白沒有血色的菱唇開闔了一下,不知在念著什麼。
陸懷淵眸光一顫,被擠出的血液瞬間逆流回心臟,陡然將心房撐破,痛得幾乎痙攣。
他想伸手把她抱起來,又怕指尖的鋒芒摧毀她脆弱的生命力,於是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望著她。
那份文件,究竟還是沒能拿下來。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涉險?
他微微闔了下眼,手指撫過她的臉。
喉結滾動,低低笑出聲。
就只為了證明給我看,你是無辜的嗎?
其實,是與不是,又如何。
別說是區區一個陸氏。
就算是你蕩平這整座城。
我除了恨得咬牙切齒,又還能拿你怎麼樣。
男人幽深的黑眸倒映著天邊清冷的月光,無喜無悲,卻又有很多情緒,點點滴滴地滲透到空氣里,繚繞於方寸之中。
還是容鳶最先冷靜下來,吩咐道:「救護車,救護車呢?」
赫克托猛地回神,一旁救護車裡的醫生護士紛紛跑上去,忙得人仰馬翻。
消防員長舒一口氣,靠在直升機的機艙座椅上,心有餘悸地捏著眉心。
腦海里回想的還是方才,他破窗而入、到總裁辦公室里救她時,看到的那一幕。
女人跪在烈烈火海中,淚水爬了滿臉,一邊喘不上氣地慟哭,一邊視線不肯離開地上的紙張片刻。
然後,她抄起水杯,猛地砸在地上。
拾起最為鋒利的碎片,往胳膊上狠狠一划。
血流如注,她混沌的目光卻清明許多,蒼白著臉蛋,將面前看過的紙隨手一揚,扔進身後的熊熊大火里。
她不停重複著這個動作,機械得讓人心底發冷,最後左臂上劃滿了傷口,她又去劃右臂。
消防員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麼。
只是腦海里莫名浮現出那四個字——
懸樑、刺股。
古人是為了以這種自殘的極端方法來保持清醒、好刻苦讀書考取功名。
而她,卻是為了什麼?
……
昏暗中,眼皮像是被什麼黏住,唐夜費了很大力氣,才緩緩睜開。
面前的景物忽近忽遠,模模糊糊,只能隱約看清是白色的背景。
嗓子幹得快要裂開,她說不出一個字。
吸了口氣,五臟六腑卻無一不痛。
連氣管都仿佛被人切斷過一次再接上的,這一吸氣,又停不住地咳嗽起來。
病房裡的咳嗽聲驚了外面的人,護士忙推門而入,將她上下檢查了一番,卻發現她的瞳孔沒有焦距似的睜著。
護士一愣,在她耳邊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晰很大聲地問:「您醒了嗎?唐小姐,聽得見我說話嗎?」
唐夜想給出一點反應,卻抬不起手,只是動了動僵硬的手指,以示自己聽見了她的話。
「醒了,確實是醒了!」護士驚喜道,「您終於醒了!我馬上去叫醫生,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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