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胡七激動地跳起來，「你可知道他現在在哪？」

  青蓮眯著眼審視欣喜若狂的胡七，警惕道：「你要找的這位上方吟，又是什麼身份？」

  胡七語塞，這要她怎麼說？說上方吟是條龍，是東海被廢的皇子？

  見胡七無言沉思良久，青蓮冷聲道：「你不要想著說謊，我看得出來。」

  胡七沉沉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說出來你肯定不信。」

  「你但說無妨。」

  「好吧，」胡七語氣為難，緩緩在青蓮身旁坐下，「你可知金陵有一江湖術士，名叫李青。」

  青蓮握住杯盞的手微微一頓，遲疑中搖了搖頭，拋給胡七一個眼神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上方吟行走江湖，用李青作為化名。我與他相遇在金陵，互生情愫，已經定了親，婚期就在下月。可……」胡七眼神猶豫，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也知道，做術士這份生計，免不了要說別人不愛聽的話。他大概是遭到了仇家的報復，前些日子被人約出來了門，便再也沒有回過家……」

  胡七硬生生憋出幾滴眼淚，啜泣道：「我見他幾日未歸，便四處打聽他的下落。後來有人和我說，在飄渺鄉見到一個和他長相相似的人，我二話不說就趕了過來，只想知道那人是不是他……」

  胡七眼眶發紅，說得情真意切，叫青蓮也不禁軟下心來。

  「我原本想直接詢問這裡的管事的，卻心怕會讓上方吟陷入更艱難的處境。我用自己的全部身家買下你一夜，只是為了方便去找他。」

  眼淚一顆顆的從胡七的眼角滑落，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到下巴，最終滴落到桌案上，把紅木桌面打濕地一塊深一塊淺。

  胡七胡亂地擦著眼淚，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那日就不該讓他出門，我先話」

  胡七覺得自己的演技變精湛了，可她現在哭也並不全是做戲，淚里確實有幾分找不到上方吟的焦急。

  青蓮見她泣不成聲，匆匆遞上一塊錦帕，安慰她道：「你先別急，我也不能確定之前聽說的那個男子，到底是不是你口中的上方吟。」

  胡七止住哭泣，淚眼朦朧地看向青蓮：「不管是不是他，我都得去瞧瞧……」

  「前些日子我確實聽到些風聲，」青蓮頓了頓，「說是劉媽媽在姑蘇城撿到一個極其俊美的男子，這男子樣貌雖好，可他不僅脖子上有片傷疤，人也有些痴傻。」

  青蓮蹙眉沉吟，接著道：「你可知飄渺鄉有個地窖，專門供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見胡七茫然地搖頭，青蓮臉頰微紅，低聲道：「我猜測上方公子應該是被關在了那裡，我給你畫一張去往那地窖的圖紙，你到那裡一看便知。」

  話畢，青蓮就提起筆墨，給胡七畫了一張通往地窖的示意圖。他又翻出一套青色的衣衫叫胡七換上，在胡七領走前還不忘囑咐她：「記住千萬小心，莫要讓人認出你，天亮之前我都會在房裡等你。」

  「我該如何謝你。」胡七看著手裡的圖紙，心裡萬般感慨。她編了謊話騙了這人，這人卻還如此替她著想，願意和她共同承擔風險，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地道。

  青蓮卻擺擺手，輕笑道：「若你真的在地窖里找到了你的心愛之人，到時候再來謝我也不遲。」

  -

  胡七看著青蓮給她的圖紙，敏捷地避開行人，彎彎繞繞，終於來到了飄渺鄉的地窖。

  這地窖建在飄渺鄉的地下，要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

  地窖大門被兩根沉重的鐵鏈鎖住，胡七捻訣，「啪」的一聲將鎖鏈劈開。

  推開大門，地窖里一片漆黑，胡七揮袖將地窖里的燈燭點亮，等看清地窖里的物件，霎時間目瞪口呆。

  胡七環顧四周，心裡發毛，後脊梁骨涼颼颼的。

  這地窖極大，可光是她目力所及之處的地面，全都被精美柔軟的獸皮鋪滿，奢華至極。

  而空中倒掛下來幾十種駭人的刑具。

  鎖鏈，鞭子，鐵烙，尖凳，夾板，還有無數的她叫不出名字的物件……

  有些刑具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寒光，有的刑具上還沾著血漬，在時間沉澱下已經變得暗紅。

  即便這間地窖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又用薰香除味，可陳年的血腥味混合著地窖的潮氣終究是洗不掉的。

  胡七這才曉得青蓮口中的「特殊癖好」是什麼意思。

  她掩住鼻子，這裡濃重的血腥味實在讓她作嘔。

  這世間真的有人以虐待他人為樂嗎？

  胡七繞過那些被縴繩綁住，從屋頂倒掛下來的刑具，一步步地往地窖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燈光越是昏暗，胡七不得不在指尖頂起一團火苗探視前方。

  忽然身側的一個木頭暗門引起了胡七的注意，她推門進去，裡面是黑漆漆的一片，胡七指尖的小火苗成了這個暗間裡唯一的光源。

  搖曳的火光下，胡七看見一個半人高的鐵籠被放在房間的角落，鐵籠的影子被照映到牆壁上。籠子裡還能依稀看見一個半裸的軀體，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宛若一具屍體。

  胡七趕緊破開鐵籠的大門，將蜷在地上的男子拉出籠子。

  她翻過男子的身子去瞧他的臉，只見這人滿身塵土，臉上全是血污。

  可胡七還是從他的五官中看出端倪，她心如擂鼓，目光移向男子的脖子，看見那塊再熟悉不過的傷疤，她心裡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

  她找到他了。

  胡七沒有多想，趕緊去摸上方吟的脈搏。她松下一口氣，心道上方吟的脈搏還算穩健，看來在這裡只是受了些皮肉傷，暫時暈了過去。

  她坐到地上，將上方吟的腦袋枕到腿上。她一邊撫摸著上方吟的臉頰，輕輕地用手指幫他拭去臉上已經凝結的血污，一邊輕聲在他耳邊喚他的名字。

  似乎是被胡七吵醒，男人的指尖動了動，眼皮緩慢地抬起。

  胡七停下手中的動作，目不轉睛地看著上方吟，不想遺漏他臉上的任何一絲情緒。

  上方吟睜開眼，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惶恐，皸裂的嘴唇緩慢地動了動：「你也是……來殺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