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兒見胡七咳得厲害，抓起水瓢舀起水缸里的水，就給胡七遞上去。

  胡七不客氣地飲下半瓢，直到壓住了咳嗽方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理兒的洗澡水嗎？還有一口水含在嘴裡，胡七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想了半天，胡七還是覺定把這水咽下去，她不想吐出來叫理兒傷心。

  姑蘇地處江南，且確實是上方吟在可能下墜的範圍之內，若他是在姑蘇周邊被撿到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可怎麼偏偏被飄渺鄉的人撿到……

  胡七往前的三百年雖定居金陵，但對周邊地區的奇聞軼事倒也有所耳聞，其中不乏人們對於飄渺鄉的描述。

  據說這飄渺鄉是這江南有名的青樓，不過特別的是，這青樓里只招收相貌出眾的男子，專門服侍達官貴人家的女性。

  而且這飄渺鄉以其中男妓品類繁多，樣貌出眾聞名，是各家名門望族中女性消遣的好去處。聽說有的男妓頗得客人的歡心，便會被客人花高價贖回家中賞玩。

  這些客人當中，不乏有特殊愛好的。胡七在金陵時，就曾聽說過有位人家的大小姐贖了個男妓回家，卻將他折磨致死，最後因為她父親在朝廷身居高位，官府只能草草結案。

  理兒看胡七愣了許久不說話，便忽然打斷她的神遊：「那位大哥哥在離開金陵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胡七的思緒被小姑娘清脆的聲音拉回到現實，便同她解釋道：「大哥哥和人打架，受了很嚴重的傷。他不小心從天上掉下來，我是來帶他回家的。」

  「他傷得嚴重嗎？」理兒的語氣里滿是擔憂，豆點大的眉也緊蹙著。

  胡七默著點點頭，只見理兒急得直跺腳，臉頰也漲得粉紅：「他是我的恩人！他的恩情我還未報，我得和你一起去找他！」

  還未等胡七應答，理兒忽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忘了問你，你是那位大哥哥的什麼人？你若是壞人該怎麼辦？」

  胡七嘴角抽搐幾下，這小姑娘都已經把消息和線索悉數告訴她了，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詢問她是誰，她要真是壞人，理兒也不能拿她做什麼。

  可這個問題著實讓胡七犯了難，她和上方吟是什麼關係？

  她吞吞吐吐半天，終於用一種半試探半疑問的語氣說道：「他是我的……恩人？」

  理兒仰頭思索，心裡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那你接下來可是要去飄渺鄉去尋那位哥哥？」

  「那是自然，我即刻就動身。」

  「你帶上我吧，我想報那位大哥哥的恩情！」理兒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胡七。

  胡七面露難色，以她的能力，在救走上方吟的同時保護好理兒，並不是難事。可是她要去的是飄渺鄉啊……

  這飄渺鄉對於一個區區五百歲的小妖，實在是有些太少兒不宜了。要是大師兄天冬知道她帶著一個小姑娘去風月場所，指不定會將她罵個狗血淋頭。

  理兒看胡七遲疑半晌，以為是胡七嫌她年紀小礙事，便「唰」地變成了一個鯉魚形狀的紅香囊，緊緊貼到胡七衣服上。

  胡七下意識地想把這香囊扯下來，可這香囊像是長在胡七身上一樣，任胡七怎麼拽都沒法把她拽下來。

  那香囊在胡七腰間大聲嚷著：「我很乖的！你不讓我說話，我就不說話！我吃得很少，住的地方也不講究，給我一盆乾淨的水就好！求求你帶上我吧！」

  胡七被她這一番話說得軟下心來，不再去扒那個紅香囊，無奈道：「我可以帶上你，不過你要答應我，等我們到了飄渺鄉，你只能躲在我的袖子裡。」

  理兒見胡七有讓步，立刻連聲應道：「好好，我一定乖乖呆在你袖子裡。你如若需要我，便換我一聲，我就出來幫你！」

  胡七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將這紅香囊拴在腰間，捻起一個訣，便御風往姑蘇去了。

  -

  姑蘇城和金陵城雖都地處江南，但顯然是姑蘇更有水鄉的氣韻。

  黛瓦青牆，小橋流水。煙行柳色，雨霧朦朧。

  街上大小行人皆執紙傘，胡七左顧右盼，尋到三兩路人打聽飄渺鄉的位置。

  這些個路人雖都認真為胡七指路，但無不向胡七投來鄙夷的目光。

  胡七心裡在心裡默默嘆氣，卻也無法解釋，只得低下腦袋，朝著飄渺鄉的方向走。

  飄渺鄉背靠平江河道，地處繁華，周邊商販的叫賣聲絡繹不絕，人群熙熙攘攘，路過這飄渺鄉時都要瞟上幾眼。

  胡七老遠就看到一座四層樓高的建築，這建築外層刷了亮紅的木漆，陽光下看起來嶄新，在一眾低矮的平房中格外顯眼。

  胡七站到飄渺鄉那塊巨大的牌匾之下，就有一個在門前攬客的男子迎上來。胡七見狀，趕緊把腰間的紅香囊取下，揣進袖子裡。

  那個攬客男子的相貌在普通人里已經算是出眾，他眼波撩動，一身撲撲的風塵氣。他一彎唇角，扭步上前道：「姑娘看著面生，可是頭一回來我們飄渺鄉？」

  男子說著，一隻手就已經搭上了胡七的腰。

  胡七忍著噁心，不動聲色地挪開幾步，躲開男子不老實的手，強笑道：「我來姑蘇沒幾日，聽聞飄渺鄉是個尋歡作樂的好地方，今日是慕名而來。」

  這男人長相柔美，笑意溫柔，一雙勾人的細眼款款地看著胡七。胡七雖覺得他好看，但她見過的好看男人實在太多了，這男人還入不了她的眼。

  這男子注意到胡七的小動作，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頷首道：「姑娘今日算是來對地方了，姑娘家喜歡的各式類型，我們這可是應有盡有。我看姑娘未經人事，若是對那方面的事也所知甚少，也可來我們這學習一番……」

  男子頓了頓，對著胡七拋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往後侍奉父君，也算有點經驗了不是？」

  胡七一愣，剛開始還沒懂男子所說的「那方面的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可等接收到男子的那個眼神，她便反應過來。

  「那方面的事」指的是男女之事。

  男子見胡七的臉「唰」地紅起來，笑著將她請進大門：「姑娘，您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