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住進了所謂的「豪華」牢房,於她而言,和普通地牢沒有什麼差別。這個牢房無非就是床軟了一些,空間大了一些,但門外仍有兩個侍衛看守她。
相比於之前在地牢里有塗山雲與她作伴,胡七的日子過得了無生趣。她在房間裡左摸摸,右摸摸,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出去的機關密道。
可惜這個牢房比地牢還要堅固,石牆上一絲裂縫也沒有。
昏暗中,她只靠睡覺消磨時間。不過是兩三天的功夫,胡七已經悶到心慌。她想念那時在山上看到的藍天白雲和漫山的黃葉。
她求著門口侍衛,問是能不能把塗山雲接上來陪她說話。她說,如果再沒人同她說話,她說不準就要悶到撞牆自盡了。
過了幾日,大概是赤露允了她的要求,還真將塗山雲送了過來。
塗山雲一見到胡七,霎時間眼裡盈滿淚花。他見胡七好幾天未歸,還以為胡七因為做飯難吃,已經死在了那男人的手裡。
他孤身一人在陰暗的地牢里呆著,越發覺得日子沒了盼頭。
他現在看到胡七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心裡是說不出的喜悅。
但這喜悅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塗山雲環顧四周,看著這個相比於地牢更加舒適的「豪華」牢房。
他這裡看看,那裡看看,眼裡滿是不解與嫉妒。
胡七看他一身髒衣和灰撲撲的臉蛋,只叫他去房間深處梳洗一番。
塗山雲自然沒有拒絕,一想到能梳洗自己,他又把自己沒住進豪華牢房的事情拋之腦後。
等塗山雲梳洗完畢,帶著水汽走到胡七面前,胡七竟有些啞然。之前塗山雲滿臉的泥灰,他不願意用地牢內的污水清洗,胡七從沒看清過他的模樣,只能在那張髒兮兮的臉上看到些孩童稚嫩。
現在,泥灰洗去,在胡七面前赫然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少年。
少年肌膚白淨,如瓷器般光潔,眼眸明亮如星辰。他鼻樑翹挺,唇紅齒白,額前幾縷濕發粘在臉蛋上,讓胡七不由得心生憐愛。
原本在床上翹腿等待的胡七,猛地跳下床竄到塗山雲身邊,塗山雲現在不過八百歲,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但他已然比胡七高出半個頭。
胡七伸手捏住塗山雲的兩頰,掐了掐他臉上的嫩肉,使勁扯了扯,嘴裡還嘟囔著:「小孩,沒想到你洗白淨了之後還挺好看。」
塗山雲一把推開胡七,十分不爽地躲開胡七的手,一邊揉了揉被捏紅的臉頰,一邊坐到梳妝檯前的凳子上。
「別叫我小孩,」塗山雲憤憤道,「說說,你這幾天去哪了?那個男人可對你做了什麼?你可有搞清楚那男人的身份?」
胡七見著小孩臉上雖不悅,但言語中還是關心她的。她不再與他胡鬧,把這幾天的經歷細細與他說了。
等胡七說完,塗山雲臉上滿是驚愕之色。他驀地從凳子上站起,愣道:「你居然撞見了風神?」
「風神?你是說那個風球?」胡七不解。
「你可聽過南禺山與神女絕弦的傳說?」
見胡七困惑地搖頭,塗山雲昂起腦袋,向她娓娓道來。
據說,神女絕弦本是九重天上掌管風的神仙,她某日一時興起,去月老殿偷了月老的姻緣薄,想查查自己有無姻緣。
她發現,自己確有一段姻緣,但自己的未來夫婿竟是個凡人,而且這凡人短命,只有三十年陽壽。她一時驚慌,不想自己仙途漫漫,卻要做百萬年的寡婦。
她去司命那查了那她未來夫婿的命格,知曉兩人是在洞天福地的南禺山遇見。於是她年紀輕輕就辭去了仙職,跑去南禺山做了一方山神,日日夜夜在山上蹲守她的未來夫君。
她與她的夫君相見時,她那位夫君才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是個雲遊山海的藥師。就如命薄上寫的那樣,藥師在南禺山上採藥,他們相遇在深秋時節,兩人一見鍾情。
此後,他們就一起居住在山上。
她在相遇之初就知道,她夫君三十歲那年便會殞命。而十年光陰,對她這樣的神仙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日子很快就過去,轉眼她的夫君就已經三十歲。
據命薄記載,她的夫君會在三十歲生日那天因在山上採藥而跌落下山。於是,絕弦就在那天把她夫君牢牢地鎖在家裡,那一天平安無事地度過。
她的夫君沒有死,她以為她已經成功為夫君改了命。
可就在那天夜裡,她剛鬆了一口氣,準備睡下,卻看見天上隱約的雷影。
那是她飛升上神所要經受的三道天雷。
可那日本不該是她飛升上神的日子,她跑出家門,將雷雲引到山野。滾滾天雷劃破天際,從雲霄直劈而下,她受了前兩道雷,身體已經虛弱不堪,她無力的爬在地上,等待最終的那一道天雷。
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響,她閉上眼,準備接受最後一道考驗。頃刻間,一個身影飛撲到而上,天雷疾劈而下,卻沒落在她身上。
她再睜眼,看到的是自己奄奄一息,卻還在對著自己笑的夫君。
以凡人之軀經受天雷,凡胎肉體將灰飛煙滅,且魂魄不入六道輪迴,再無來生。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夫君化作一抔灰,消散在半空中,她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住。
三道天雷過去,絕弦已是上神,但她此生再無愛人。
從那之後,神女絕弦就瘋了,她覺得是自己逆天改命,所以惹怒上蒼,讓她的夫君死無全屍。
她夫君生前愛好釀酒,她便搜集天下好酒置放在她夫君的衣冠冢前。
她的夫君喜歡南禺山的秋天,她便化盡修為鎮守山陵,讓南禺山四季如秋。
為了維持南禺山的秋色,她逐漸瘋魔,人們不想招惹一個瘋掉的神仙,便很少再有人踏足南禺山。
待塗山雲說完,胡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不由得嘆惋幾聲。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她忽然覺得脖間有什麼東西冰涼隔人,掏出一看,不是別的,是那顆藍幽幽的珠翠——上方吟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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