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灣。Google搜索
下午四點多的光景, 趙姨和幾名園藝師在前院裡閒聊,趙姨也有模有樣地拿著一把修剪,和園藝師一邊說笑一邊修剪枝葉。
聊得正歡時, 趙姨收到兩條手機簡訊。
是談西澤發來的。
-現在讓敬阿姨提前下班。
-我馬上到家。
看完簡訊後,趙姨稍微的有點疑惑, 今天顯周回來得特別早, 但是即便如此,為什麼要讓小敬提前下班?
趙姨沒想明白這一點,卻還是照做,放下修剪子到裡面去通知敬蘭, 讓她現在收拾東西下班。
敬蘭也覺得疑惑, 問了下原因。
趙姨也不清楚原因,只笑著讓她提前下班回去休息。
敬蘭也笑著應好。
此時此刻,黑色賓利已經開進雲水灣的正大門,宋覓坐在副駕上, 注意到談西澤單手掌著方向盤, 另一隻手在用手機打字, 目光偶爾往屏幕上掃。
她欲言又止, 還是忍不住提醒:「開車別看手機,不安全。」
男人淡淡嗯一聲。
給趙姨發完簡訊後,談西澤隨意把手機放在扶手箱上, 目視前方問宋覓:「晚上想吃什麼, 我給你做。」
「你給我做?」
宋覓表情和語氣都是驚訝的,「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麼?」
男人口吻閒散輕鬆,他轉頭掃她一眼, 溫溫笑著說:「你忘了?在警察局的時候, 不是就說過今晚我親自下廚。」
「……」
宋覓當然記得, 她啊一聲,然後說:「我以為你當時只是故意幫我氣盛開許,所以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你真的要親自下廚。」
談西澤挑了挑眉:「很意外?」
「是挺意外。」
畢竟在宋覓看來,談西澤的時間金貴無比,永遠都有繁瑣的工作在等待他處理。
親自下廚這種事情,就顯得有些浪費他的時間。
談西澤雲淡風輕地一笑:「我不對你做虛假的承諾,哪怕是再小的事情。」
說到做到,才是他這個人的原則。
宋覓心裡一暖,笑意忍不住攀上嘴角,她轉過頭看著男人精緻側臉,賣乖地笑著說:「那我今晚有口福啦。」
談西澤很受用,也跟著她笑:「想吃什麼?」
「都行的。」
宋覓把臉頰上的頭髮順在耳後,「你做什麼,我都吃的。」
他淡淡笑著嗯一聲。
在這個時候,宋覓注意到前方路旁有一個人影,越看越覺得熟悉。隨著並不慢的車速,與那道人影的距離拉近後,宋覓才看清楚,那不是媽媽嗎!
……臥槽。
她差點忘了媽媽也在雲水灣工作的事情。
這麼不湊巧!
出於條件反射,宋覓直接猛地一個彎腰,弓著身子把臉埋進膝蓋里,確保整個身體都低於車窗的高度。
這樣的話外面的人就絕對看不見她。
與此同時,談西澤自然也看見了敬蘭,他神色平靜,掃一眼副駕上彎腰弓背縮著身體的宋覓,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說:「車窗是防窺的。」
這是他第二次提醒,同一件事。
宋覓:「……」
媽的。
一緊張就給忘了。
她悻悻然地直起身來,理了理頭髮,不好意思地說:「我忘了。」
黑色賓利與敬蘭擦身而過,男人的目光也從婦人身上收回,旋即,他明知故問地拋出一句。
「你躲什麼?」
宋覓驚魂未定,按著胸口呼出一口氣,說:「剛剛走過去那個人是我媽呀,她正好在雲水灣里的一家做保姆,不知道在多少號。」
「……」
談西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頓了一下,他問:「萬一被阿姨撞見你坐在我車上怎麼辦?」
他也是故意這麼問的。
宋覓沉默地想了會,認真道:「那我就給我媽解釋說是順路。」
「順哪兒的路?」
他慢條斯理地追問,「順到這雲水灣里來?這裡面你認識誰?」
宋覓直接被他三言兩語繞進去,不假思索地說:「我認識你啊。」
談西澤唇角不露痕跡地勾了勾,單手打著方向盤,低懶地笑著問:「所以你要怎麼和阿姨解釋我們的關係呢?」
宋覓直接被問住。
對哦……她要怎麼解釋?
這是個問題。
宋覓微微皺眉,苦思冥想半晌,一直到黑色賓利開進66號的停車坪里,她一邊摘安全帶一邊說:「我就說是工作上的事情?」
談西澤:「?」
他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又問:「什麼公事,需要到老闆家裡辦?」
宋覓:「……」
怎麼感覺越描越黑。
她束手無策,實在想不到一個得體的解釋,說:「那我總不能直接說我們在戀愛吧。」
談西澤沉默不語,他下車關門,賓利車的車鑰匙拿在手裡把玩,鑰匙扣圈在他分明修長的食指上,車鑰匙就在虛空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晃動著。
他沒接她的話,眸色卻不明地暗下去幾分。
宋覓關上副駕的車門,跟上男人的步伐,與他踩在同一條鵝卵石小道上,旁邊青草茵茵,冬陽照出一層草色來。
她察覺到他的沉默,主動問:「談西澤,那你覺得我怎麼說比較好?」
談西澤走在前方,卻刻意放緩腳步等她,不讓兩人的距離被拉得過大。他沉吟片刻,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選擇反問:「其實我想問問你。」
「……」
「我很好奇,也很關注的一點。」
他停住腳步,轉身面朝著她。
四目相對。
宋覓剎停追趕他的步伐,杵在原地,面朝著陽光抬眼去看他的臉,卻被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只為微微眯著。
「啊?問什麼。」
男人背陽而站,身後一顆桂花樹,這個季節已經過了花期,桂花樹上沒有桂花,只剩下一些愈發厚硬的葉子。
他站在那裡,穿一身周正妥帖的黑色西裝,似與樹融為一體。
他的臉孔匿在陰影里,以至於他眸色相當不分明,語氣也是相當不分明:「你不願意對外公開我們的關係,也不願意向家人坦白。」
「……」
「所以這樣的情況要持續多久?」
在談西澤看來,他並非不願意給她時間和包容,只是這樣的情況長此以往,會極度考驗他的心性,不可避免地會給他造成嚴重的內耗。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擁有七情六慾的普通人,難逃一些情緒的掌控。
宋覓根本沒有想到他會問她這個問題,一時間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她開始反問自己。
這樣的情況要持續多久?
他一直希望公開,而她卻自私地藏著掖著,始終認為自己沒有做好公開的準備,也沒有做好去承受輿論的準備。
她從始至終,都沒顧慮過他的感受和想法。
她一味地在索取他的包容和耐心。
這是不對的。
宋覓深深呼吸一口氣,像是在做自我的心理建設,然後用一種認真的語氣開口。
「那我們公開吧。」
談西澤一怔,似乎也沒想到她會如此果決,輕聲反問:「當真?」
宋覓堅定地點點頭。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時間裡,她想明白一點,她既然選擇和談西澤在一起,那麼早晚都要去面對一些問題,就算逃避也只是一時,逃不了一世。
該來的總會來,該她面對的也躲不掉。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坦蕩一點,從容地去迎接一切即將有可能到來的暴風雨。
下一秒。
談西澤溫熱的大手落在她發頂,動作溫柔地揉了揉,他背對著陽光,臉上笑意疊在周遭綠影里,有種說不出的清雋迷人。
他神色有所緩和,淡淡笑著說:「我也不是急著要公開,只是想要你的一個態度。」
得到她願意的回答,談西澤已經知足,他絕非是個會得寸進尺的人。
看到她表態後,他也願意繼續給時間讓她做準備。
宋覓搖搖頭,乖乖地說:「我沒關係的,你想什麼時候公開,在任何場所公開都沒事的,我聽你的。」
真正的愛一個人,付出就在所難免。
她這麼想。
自從認識談西澤以來,他包容她,幫助她,不計回報地對她好,他為她做了那麼多,那她這次退步妥協又有什麼不可呢?
談西澤卻不是真的想逼她就範,去做一個公開,還是那句話,他從頭到尾要的就是她一個堅定的態度。
他撤回手,淡笑著說:「那等我想公開的時候,再說。」
「嗯,好。」
「走吧,有點曬,我們進去。」他說。
「好。」
兩人經過前院時,幾名園藝工人還在修剪枝葉,他們看見宋覓時都不由得多看了眼,還沒在這棟房子裡見過年輕女性。
大家紛紛猜測,一看就和談先生的關係匪淺。
進別墅後,迎面就遇見趙姨,趙姨熱情地和宋覓打招呼:「宋姑娘,又來啦。」
宋覓也乖巧地笑著回應:「趙姨,下午好。」
趙姨注意到宋覓身上穿著的白襯衫,上面斑駁的咖啡漬,唷了一聲:「咋搞成這樣了啊?」
宋覓也低頭看了眼襯衫上的咖啡漬,沒多說,只簡單地說:「發生了點小意外。
趙姨:「噢。這樣子哦。」
談西澤脫下西裝外套,拎著隨手搭放在沙發的側扶手上,說:「趙姨,你帶她到我臥室里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趙姨先是說了個好,隨後又想到什麼,轉身回頭問:「換什麼衣服啊?你的衣櫥里沒有適合宋姑娘穿的衣服。」
談西澤沉默兩秒,說:「找一身你的給她穿。」
「行。」
趙姨對宋覓說:「宋姑娘,你跟我來。」
宋覓點點頭:「好。」
在等室內電梯降到一層時,趙姨注意到男人一邊挽袖子一邊往廚房的方向走,便問:「顯周,你幹嘛去?」
男人腳步微頓,淡淡道:「做飯。」
一聽這話,趙姨忙說:「我的大少爺,哪裡需要你做飯?你在公司忙了一天,到家就休息,有專門的廚師做,再不濟還有我,哪裡輪得到你親自下廚!」
「……」
站在旁邊的宋覓有些許尷尬,她默默想,今日談西澤是為她,才要親自下廚。
聽趙姨的話後,她也覺得有道理。
正當她想開口讓談西澤不用親自下廚時,談西澤卻先一步開口對趙姨說:「偶爾下回廚,權當解壓放鬆一下。」
他這麼說,也無可厚非,趙姨也挑不出錯來,只得說:「行吧,隨你,切菜時小心點手。」
男人淡笑著嗯一聲。
宋覓跟著趙姨乘室內電梯上樓,去談西澤的主臥所在的樓層,三樓。
電梯裡,趙姨忍不住感慨道:「你別看顯周他現在風光,家大業大的,背地裡不知道吃過多少苦,剛回國那陣兒,天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工作到半夜更是常有的事情。」
「……」
「所以我時常擔心,他這樣熬下去,萬一和他大哥一樣該怎麼辦。」
聊到談文周身上的話題,宋覓不敢妄加言論,只能淺淺地接話說:「談西澤他是很辛苦,每天的工作都好忙。」
「可不嘛,他還不知道愛惜身體。」
趙姨語氣無奈,「前一陣,他不知道在外面吃了些什麼髒東西,回來犯了胃病,疼到晚上三點鐘睡不著覺,叫了家庭醫生過來輸了液才好。」
「……」
談西澤怎麼沒和她說胃痛的事情?
她對此完全不知情。
想到這,宋覓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趙姨:「上周三吧,別看我一把年紀,記性還是夠得用。」
宋覓:「……」
那不是和她吃燒烤的那天嗎?
原來談西澤陪她吃了燒烤後,就導致他胃病犯了,疼到半夜,他是怕她自責內疚,才故意沒有告訴她。
這麼一想,她的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嗚嗚嗚他好好哦。
電梯門緩緩打開,趙姨先一步出去:「跟我來,宋姑娘。」
宋覓拉回思緒,跟了上去。
這是她第一次來談西澤的主臥。
主臥相當的大,不包含洗手間和衣櫥間的占地面積都有五十多平的樣子,設施一應俱全,小擺件也樣樣不少,歐洲銅藝制的落地燈,暗藍色的雙層遙控式窗簾,巨大的落地窗,布藝織錦的米色單人躺椅。
整個空間的設計和布局都很簡潔舒服,沒有繁複的吊燈,淺色係為主,採用照頂的燈光營造出寧靜和謐的環境,光源相當柔和。
大體和她想像中的樣子差不多,這個房間就和主人一樣,給人一種清冷柔和的感覺,看似矛盾,實則相襯。
在等趙姨拿衣服來的空檔,宋覓在臥室里繞了一圈,看了看裱在牆上的一副抽象派畫作,一白一黑的兩張面具,風格極簡,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停在畫前,看了許久。
沒一會,趙姨拿上衣服進來,對她說:「宋姑娘,你可是除了我以外第一個進到顯周臥室里的人,看來他和你是認真的。」
「啊?」
宋覓接過衣服,問:「那打掃的人呢,沒進來過嗎?」
趙姨說:「主臥都是我親自打掃,旁人沒進來過的。」
宋覓若有所思:「這樣啊……」
「可不嘛。」
趙姨沖她笑得和藹,「可見你在顯周心裡,地位是很重的,好好珍惜。」
「好,謝謝趙姨。」她笑著回。
趙姨離開後,偌大的臥室里只剩下宋覓一個人,她沒有立即去洗手間,而是站在原地思考一個問題。
上一次,談西澤是讓趙姨到她去客房裡洗漱,而這一次是直接讓她來他的臥室里洗澡。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是打心底里對她完全的接納,所以允許她,進入到完全屬於他的私人領域。
想通這一點後,宋覓的唇角經不住揚起來,整個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愉快感。
真好啊……
她指的是,被他完完全全的接納這一件事。
真好,他們離彼此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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