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夏伯倫又否認了自己剛才的可怕想法——

  倘若這裡是真實的世界，周圍的群眾沒有必要突然暴起攻擊他——即使周圍的群眾和自己的父親都遭遇了心靈控制，司機也不至於巧合到恰好就是人型異常怪物。

  況且，從小到大，他太熟悉這忤逆神祇的力量了，他訓練了無數次，才能熟練地駕馭這與生俱來的奇蹟。他太熟悉這陰冷氣息在四肢之間流動的感覺了。

  毀滅周圍事物力量，確實是【瀆神者】！它對普通人是無效的。

  而當他操控這股陰影時，周圍的世界、周圍的空間也變得不穩——這說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個盛大的幻境。

  對，這個世界是假的。所以，這裡並不是地球。

  夏伯倫強迫自己忽略了某些線索和某個邏輯論證必要的環節。

  應該是···這樣吧···

  ···

  「夏伯倫，你······你······」抱緊夏伯倫的父親喃喃著，忽然大喝：

  「你不能離開這裡！」

  霍然之間，父親的神色變了，他的眼眸中浮現出一抹殺意。

  這個中年男人的右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把匕首，他左手抱緊夏伯倫，右手將匕首舉起。

  「夏伯倫！」遠處的鄧肯看見男人的動作，下意識地驚叫出聲。

  鄧肯扔掉手中的紅傘，披著大雨，向夏伯倫和男人狂奔而去，想要阻止這個瘋狂的男人。

  已經來不及了。

  被夏伯倫叫作父親的中年男人，舉起匕首，狠狠地向著夏伯倫刺了下去！

  匕首刺在了夏伯倫的肩膀上。

  鮮紅的血液飛濺。

  溫熱的猩紅灑在地上，冰冷的雨滴灑在猩紅上，將血色稀釋。

  幾滴鮮血濺到了鄧肯的臉上。

  鄧肯瞪大了眼睛。

  但這驚訝的表情只持續了半秒，又轉為從容的微笑。

  鄧肯望著前方，聳聳肩笑道：

  「想不到你還有一手啊，小夏。」

  ···

  鄧肯的前方，

  叮噹，斷掉的碎刃落在地上。

  匕首斷了。

  原本拿著匕首的中年男人痛苦地慘叫，捂著空蕩蕩的胳膊——原本應該是手臂的位置被夏伯倫周身的陰影融化了。

  猩紅的溫泉噴濺著，從空蕩蕩的袖管處湧出。

  而夏伯倫滿臉陰翳、目光冰冷，任由雨水從他的臉頰滑至下巴又滴落。

  【瀆神者】的能力還在，無形的陰影保護著夏伯倫。

  ——之前一路上，夏伯倫每過一分鐘就會和電腦中的牧師夏伯倫對視一次，保證自己還能持續使用【瀆神者】的力量。他不清楚自己在這個幻境裡受傷或死亡會怎麼樣，但防衛依舊是必要的。

  剛才，夏伯倫掙脫了被自己叫作父親的中年男人的束縛。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刻意收斂了力道，【瀆神者】的陰影只融化了男人一隻胳膊，而沒有將整個中年男人都化作虛無。

  就在夏伯倫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麼時，城中村狹窄過道的四面，又傳出了腳步聲。

  無數想要攻擊夏伯倫的人正從各個方向衝來，他們咆孝著、呼喊著，腳踩在水坑中，渾然不在意被濺得滿身污水。

  「快，就是現在！夏伯倫，你抓住鄧肯，然後想像著，破開一個出口，你們一起離開這個【故事】！但不是回到現實，而是前往鄧肯·閃光石所在的地方。」

  夏伯倫的腦海中，肉團神的聲音再次響起。

  鄧肯也在這時繞過地上的中年男人，走到夏伯倫身前，道：

  「哇，小夏，你果然有一手啊？你用了啥方法，還能在這個和地球一樣的故事裡面使用超能力？」

  其實地球本來就有超自然事物。夏伯倫心想，但是沒有說，只是一把抓住了鄧肯的手。

  他按照肉團神的提示，想像著自己將要破開這個故事，濃郁得彷佛來自最深黑夜的陰影環繞著二人。

  這時，倒在地上的、長得和夏伯倫父親一模一樣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男人伸出沒斷的一隻手，用最後的力氣抓住夏伯倫的腳踝，從口中擠出微弱的聲音：

  「不許···離開···這裡······」

  這聲音漸漸變弱。

  抓住夏伯倫的手，終究還是鬆開了。

  男人流了太多血了，最後一絲屬於生命的氣息正在緩緩流逝······

  這時，數十上百人擠進了這城中村的小過道，從四面八方向夏伯倫和鄧肯撲了過來。他們中最靠前兩個大漢高高躍起，勐然向兩人跳來，眼看就要抓住二人。

  在大漢即將抓住兩個少年時，凝聚到近乎實體的陰影從夏伯倫的體內迸發而出！

  世界被撕碎了！

  就好似幻夢驚醒，

  存在和虛無彼此混淆，

  五彩斑斕的泡影相繼破滅，

  城中村牆壁外骯髒的管道，小巷中的陰影和與泥漿混合的積水，一棟棟簡陋的矮房，周圍無數面露凶光的男女老少······

  所有的一切，先是如同油畫一樣變成雜亂的色塊

  隨後，夏伯倫的頭頂，種種的氤氳色彩，褪去了一小塊，出現了一個缺口。

  世界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缺口外是一片虛無空白。

  就連面前的鄧肯，也變成了一大團色塊。但鄧肯和其他男女老少不同，一根半透明的絲線，正連接著他和世界的缺口。

  這絲線正在逐漸回收。

  夏伯倫抓緊變成色塊的鄧肯，那條線拽著夏伯倫往上、往上，沖向缺口，脫離這一片雜亂的色彩。

  他衝出了缺口，進入一片虛無空白。

  夏伯倫低下頭，下方的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型的氣泡，氣泡表面像是色彩雜亂的抽象油畫。他剛剛衝出這個氣泡。

  他當即明白，這個「氣泡」就是【故事王國】中的一個「故事」，故事的藍本恰是他記憶中的地球。

  這是一個依託於記憶的「故事」。

  而彷佛延伸到宇宙盡頭的虛無和空白中，還漂浮著無數色彩斑斕的氣泡。

  ——它們是一個個不同的故事。

  有的氣泡色彩斑斕，絢爛華麗的畫面被一個個方框隔開——這是漫畫/連環畫中的「故事」；

  有的氣泡表面，依稀可以看見舞台幕布和演員的輪廓——這是某個戲劇的「故事」；

  還有的氣泡缺乏顏色，表面全是擁擠的文字——這是小說中的「故事」。

  瑞歐力星球上，每一個連環畫中的瑰麗幻想，每一個文字間的愛恨別離，都會投射於此，這便是故事的王國，萬千敘事交匯之地！

  ·····

  夏伯倫的口袋裡，肉團神蠕動著，緊緊地貼著夏伯倫，和夏伯倫一起離開了下方的故事氣泡。

  這一刻，夏伯倫終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確定了肉團神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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