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倫的拳頭上，此刻沾滿了猩紅。

  「神的鮮血，也是紅色的嗎？」

  夏伯倫身周，漆黑的火焰浪潮退去了，唯有一點點黑色的火苗零散地落在鋼鐵大地上，漸漸熄滅。黑焰散去，眼前的列王之王卻消失了。

  但王沒有倒下。

  現在，她出現在遠處的高空上。

  王仍舊屹立不倒，只是身形稍微憔悴——她身後無風自動的黑色戰袍已經殘缺不全，身前，黑色盔甲屬於胸部的部分只剩下了一個窟窿。

  「果然，這一拳還是不足以擊敗一位如此強大的神祇。」

  夏伯倫知道，王在遠處的高天上，他沒有機會揮舞出第2拳了。

  面朝夏伯倫，列王之王未被面罩掩蓋的下半臉上，表情很是特別。

  她先是顯得驚異——一個甚至還未找到自己【傳奇天命】的凡人，竟能迸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這讓她震驚非常。

  隨後，王又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得大笑，笑聲像是天空中的雷鳴般響徹天際。像是一直困惑的王者，忽然之間意識到什麼一般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你用的力量，和你們凡人稱為【上古盟約】的枷鎖同源。我總算知道，我的神國為什麼會在瞬刻之間灰飛煙滅了。」

  夏伯倫搖了搖頭，只有自己可見的【瀆神者】的陰影環繞全身：「可惜，我的天賦可能不是來自【上古盟約】，而是源自古老文明的智慧，是真正屬於凡人的力量。」

  他知道，在地球將他改造為「神的天敵」的技術，源自宇宙田園時代的超古代文明。他是唯一在改造中活下來的人。

  「你為什麼會認為二者有區別？」王說。

  隨後，高空中的王低下頭，向著地上的夏伯倫道：

  「你還有其他要問的問題嗎？」

  這句話讓夏伯倫愣住了。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離開這裡吧。你弄出的動靜太大了，我的麾下馬上就要過來了。」王又說。

  一時之間，夏伯倫對列王之王的態度又有了更多的猜想。他輕輕頷首。

  他尚未掌握【傳送術】【異界傳送】，但身為一位身經百戰的玩家，還是在霎時間想到了正確的法術。

  「不屬於此世的異界生靈，我以無門之門的名，將汝驅逐！回歸汝之家園位面！」

  夏伯倫對著列王之王高舉聖徽，低吟禱文，釋放了四環的【放逐術】！

  伴隨著「砰」的一聲，夏伯倫的身軀消失在了空氣中。

  他將自己放逐了！

  夏伯倫前腳剛消失，馬上一連串五彩斑斕的傳送閃光，就在列王之王周圍的空中一一浮現。

  剛才漆黑火柱沖天的異像，吸引了許多王的麾下傳送過來探查情況。

  雙翼遮天的遠古紅龍，統帥千軍的火巨人將軍，歷戰萬年的黑甲戰士，甚至包括死靈法師希斯，都一一從傳送的光霧中踏出。

  他們看見了王身後殘缺不全的黑色戰袍，以及已經七零八落的盔甲，一個個都面面相覷，不知該從何下口。他們曾經見到列王之王同時挑戰複數神祇和強大的凡人，卻從未見她如此狼狽。

  其中最為震驚的，當屬死靈法師希斯。他低下頭，戰慄地向王問到：

  「陛下，發生了什麼？」

  王一卷殘缺的戰袍，轉過身來，用沒有起伏的音調回答到：

  「什麼也沒有發生。」

  隨後，在一眾麾下詫異的目光中，王佇於高天、負手而立，眺望向了自己宮廷的廢墟——斷壁殘垣堆砌的無垠鋼鐵大地。

  這位天上的王、所有君主的君主，下達了一個新的神諭：

  「暫時停止東大陸的軍事行動，先讓我們，修復好這破碎的王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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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逐術】是典型的驅魔法術，可以驅逐降臨到【主物質位面】的惡魔、魔鬼、元素生物等異界生物。

  但夏伯倫施法時，不在凡間（物質位面），而處在神國破碎後的廢墟中。所以對於這片空間來說，夏伯倫自己才是「不屬於此世的異界來客」！

  因此，法術便將他放逐回了凡間。

  「啊，總算逃走了。」夏伯倫長吁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正在回歸凡塵，四周的色彩景象不住地變幻。

  南大陸的群森，北大陸的飛雪，東大陸的黃沙，所有的景象都在他四周一閃而逝。

  穿梭在幻變的空間隧道中，夏伯倫發現自己手上沾染到的神血，正在緩緩聚成一團，最終凝結成了一塊妖異的血紅色寶石。

  這是最頂尖的超凡材料，蘊含了列王之王純粹的神性。不過夏伯倫暫時無法弄清楚神血寶石有什麼作用，就先啟動了【瀆神者】。少年手中流淌出的陰影將寶石的神力暫時封印。

  【瀆神者·壓制】

  接著，夏伯倫掏出了腰間的【背叛者之牙】——他能感受到這把匕首裡面已經多了之前5級法師、9級戰士、17級武僧以及一些其他黑甲將士的靈魂，而最重要的靈魂名為尹芙琳·仲冬。

  在了解到我的特殊後，列王之王的態度非常奇怪。這位星穹女王本質上也是列王之王，如有必要，可以通過這個靈魂和王對話。夏伯倫想。

  千層都市虹堡的危機暫時解除，接下來一段時間，夏伯倫的目標是——

  拯救鄧肯·閃光石，弄清楚【魔法船】、外太空和九神之一「低語暗夢」的真相！

  夏伯倫有兩個策略：

  一是，前往南邊的迷霧海，打探「聯通故事王國和現實世界的門扉」，主動進入小說中。用【瀆神者】的能力破壞書中世界。

  二是，找到並修復一艘來自於古代文明的【魔法船】，公開表示要用【魔法船】進行太空探索，故意吸引低語暗夢將他「寫進小說里」

  這是個略有些陰險的「釣魚計劃」，靈感自然來自本次破碎神國的經歷。

  至於哪裡可以找到古代【魔法船】，身為遊戲玩家的夏伯倫知道一處地方——北方風暴海的中心，「海盜王的神秘島嶼」，古文明遺蹟亞特蘭蒂斯！

  這是他曾經踏足的遺蹟，雖然是以遊戲角色「海盜王尼莫」的身份。

  「可惜，通過【放逐術】強行驅逐，無法控制落點坐標，只是大概率和我平常居住的地方不會太遠——這裡的不會太遠是指，還在同一個星球內。不知道我會被驅逐回凡間的什麼地方？」夏伯倫想。

  身周萬變的色彩消失了，世界重新變得清晰如斯。

  夏伯倫發現，自己現在正置身於萬丈高空之上。

  而他的下方，是汪洋大海。

  「砰！」

  夏伯倫落在水中。

  還挺痛。

  夏伯倫本來也計劃過未來必須出海。但不代表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到海上！

  冰冷的海水讓他不禁瑟瑟發抖，好在水溫還不足以造成1點寒冷傷害。

  夏伯倫一邊釋放三環稀有神術【活力靈光】為自己療傷，一邊左顧右盼——

  波濤洶湧，浪聲不絕。無垠的海洋一直蔓延到視覺盡頭的海天相接處。

  這是哪裡？

  夏伯倫掏出口袋裡的傳訊水晶，試圖聯繫傑克斯：

  「聽得見嗎？聽得見嗎？」

  什麼也沒發生——除了他嘴巴又被海浪送進了鹹濕的海水。

  被海水浸透的魔水晶發出澹澹的明光，但沒有聲音回應。顯然是超出通訊範圍了。

  夏伯倫閉上雙目，激活【眾魂之學識】，施展預言學派神術，從靈魂烙印和魔法之網中汲取經驗和知識，尋找能夠幫助自己從海洋中活下來的知識。

  【強化目標：「野外生存」技能】

  在眾魂的祝福和神術的幫助，夏伯倫的野外求生技巧被增幅到野外生存專家的水準。腦中憑空出現的知識令他勉強識別了方位。

  東西南北四大陸中間的海域，根據氣候的差異，分為靠北的風暴海和靠南的迷霧海。而而他正處於迷霧海的深處，並且——

  他距離大陸的海岸，至少有上百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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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伯倫就這麼在海上漂泊了十多個小時。

  哦，飄的不是他，而是巨蟒。

  現在，少年的胯下，是【巨蟒法杖】活化而來的，足有10米長的巨蟒——它的游泳技巧比10個夏伯倫加起來都強。

  靠著可以媲美教會准高層的戰鬥力，他倒是不至於馬上葬身魚腹。

  但想要快速游回去，可謂天方夜譚。夏伯倫騎著巨蟒在海面上行進了十多個小時，始終沒有見到陸地的影子。

  因為身下就是翻騰的海水，夏伯倫很難完成長休息。也就無法徹底回復法力和生命值，重新記憶用於通訊的神術。

  最終，夕陽親吻著海天相接處，於是海面上泛起了金光。隨後，整片大海都被染成了昏黃。又過了許久，殘陽的餘暉也褪去了。

  緋紅之月（5月）的2日，一輪紅月，從無垠海洋的盡頭冉冉升起。血色的波光粼粼，美不勝收。夏伯倫覺得自己（和蛇）浸泡在紅酒中。

  漸漸地，漸漸地，血月下的海面，泛起了霧氣。

  在朦朧的霧氣里，所有稍遠點的東西，都看不見了。只有高天上的一輪紅月仍舊清晰如斯。

  「何時才能獲救呢？」夏伯倫身上的甲胃已經脫去，存放在【次元袋】中。他趴在巨蟒的背上，輕輕閉上了眼睛。試著進入長休息狀態。

  披著氤氳的霧氣和緋紅的月光，少年努力讓自己入夢。冰冷的水浸著他的衣服。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在瑞歐力世界一個多月的時間變得不再真實起來。

  從翡翠之月（3月）末到緋紅之月初的這段時間，像是一場盛大的夢境。

  他甚至覺得，也許當自己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便會回到故鄉。

  一夜漫漫。

  耳畔，只有不休的波濤。

  -------------

  夏伯倫從夢中醒來。

  他剛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地球。

  「不知道算不算完成長休息了。」

  夏伯倫試著打開自己的數據面板，查看一下法力值和生命值有沒有回覆。如果真的休息完成，他還可以記憶三環神術【短訊術】，進行遠程通訊。

  打不開。

  「面板！數據面板！」

  還是打不開。

  自穿越以來第一次，夏伯倫發現自己沒法打開數據面板了。

  「夏伯倫，你終於醒了！你從昨晚打開電腦後就昏迷到了現在。」

  耳畔，是親切的呼喚聲。

  他想爬起來，卻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千鈞重，整個身體都變得相當虛弱——完全不像一個16體質的牧師該有的感覺。

  少年驚訝地睜開眼睛。

  夏伯倫置身於一個溫暖的房間裡，躺在軟綿綿的床上。金黃色的被子和床單上，畫著可愛的海綿寶寶。

  窗戶恰向著東面，被稀薄的晨曦緩緩浸透——空氣中的塵埃繪製出晨曦的軌跡，丁達爾效應將一束束黎明的輝光定格成如畫的光亮路徑。

  在這裡，夏伯倫依稀還能聽見浪潮的低吟——他知道，他一開始就知道，他在一艘輪船上。這艘輪船為他這個「神的天敵」專門準備了一個小房間。

  軟床上的夏伯倫坐起來，看向床腳：

  那裡坐著一位一身筆挺西裝的中年男人。他很英俊，但身材略有一丁點發福，頭頂上的黑髮因為歲月的痕跡而不再茂盛。

  見夏伯倫醒來，男人婆婆媽媽道：

  「哎呀，夏伯倫吶，你不能仗著自己能力特殊，就隨便和神性實體進行超常規接觸。多危險啊。不過你放心，這次事故我給蓋過去了，不會寫進事故報告裡的，免得執行部門的人又嗶嗶半天。」

  人老話多，男人又大肆嘲諷了一番，說執行部門的領導層多麼煩人，多麼官僚主義、效率低下，同時吹噓了一番自己頗有建設性的行政崗位改良方桉。

  夏伯倫沒有說話，似乎早已習慣了男人的嘮叨。他只是縮在床上，帶著淺笑，微微頷首。

  一邊聽著男人的話，夏伯倫一邊頂著四肢百骸中的虛弱感，走下床來。他赤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從腳上傳來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

  觸感，也是真實的。夏伯倫想。

  夏伯倫走向桌面。

  桌面上有一面鏡子，和敞開的筆記本電腦。

  他將鏡子舉起，端詳起來，視線無意地滑過修長手指。然後，他清晰地看見鏡子中自己的形貌——

  晨曦中，聳立著一個16歲的清雋少年。他黑髮披肩，童眸棕黑，稍顯病弱，面色蒼白。

  那是，「真正的」夏伯倫的樣子。

  少年的手，不住地顫抖起來。

  夏伯倫努力發掘自己昏迷前的回憶，旋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上筆記本電腦的鍵盤。

  當自動熄屏導致的黑屏被撤去，屏幕亮起，電腦上正在運作的單機RPG遊戲顯示了出來——

  《Drain and Dog：Nightfall》

  在擁有12個月亮的異鄉度過了一個多月後，「神的天敵」夏伯倫，重返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