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力磅礴的律令在空氣中迴蕩：「此處不容許真神附體！」

  頓時，這位真神上身的亡語少女祭司，童眸變得迷惘。隨後，她雙腿一軟，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王暫時將亡語少女的意志和神力從這位少女祭司的體內驅逐了出去。這位亡語少女的少女祭司，和之前夏伯倫見到的女王尹芙琳·仲冬一樣，因為附體神祇意識被剝離導致的強大衝擊，而暫時昏迷。

  驅逐走亡語少女的意志後，王看向了希斯指向的，毫無任何特徵的黑髮青年，夏伯倫。

  夏伯倫控制住身體顫抖，他清楚真神的【真實視覺】對自己無效，只要希斯不提到自己名字和身份，哪怕接下來的刺殺失敗，他或許也有機會保證身份不要暴露。

  牧師少年單膝跪下，趁著這個機會，用充滿了敬意的語氣向列王之王道：

  「尊敬的陛下，偉大的列王之王，一切君主的君主。匍匐於您的榮光之下是我的榮耀，在一個人的有生之年，他不可能奢望更大的福分了。倘若您要收走我的靈魂，在此之前，我想斗膽向您詢問幾個只有您這樣強大的不朽存在才知曉的問題。」

  王輕輕地將頭盔附帶的漆黑面罩抬起一半，露出修理過鬍子渣、英俊威武如若凋塑的下半臉，微笑道：

  「可以。」

  半跪著的夏伯倫將頭埋得更低：

  「但是陛下，您的這位死靈法師僕從——好像叫希斯——似乎對您也不是完全忠誠。在剛才我和他的聊天中，他不讓我提及陛下的名諱，我懷疑他有別的小心思。能請他暫時離開嗎？」

  希斯聽了夏伯倫的話，嘴角抽動了一下，轉過頭，惡狠狠地盯了夏伯倫一眼。

  黑甲覆身的王哈哈哈大笑，以手勢阻止了希斯發怒。隨後，列王之王的手掌在空氣輕輕一轉。

  下一刻，周圍的景象驟變，所有色彩都在褪去。死靈師希斯不見了，覆蓋塵灰的桌椅也不見了，整座千層都市的狂歡聲也消失在耳畔。

  王和夏伯倫兩人被傳送到了鋼鐵大地的角落。

  夏伯倫放棄用【瀆神者】抵抗這次傳送。

  黑日軍團還在比較遠的地方，只有他和列王之王兩人。

  真是，完美的行刺場所啊。

  王緩緩走近夏伯倫，頭盔內滲出猩紅的光，背後漆黑的戰袍無風自動：

  「說出你的問題，凡人。」

  夏伯倫匍匐在列王之王身下：

  「尊敬的陛下，我想知曉。

  「您的那位不太忠誠的信徒希斯，將風息鎮囚禁在【永不落幕的劇場】是為了什麼？鎮民遵循古怪的律令，進行著我過去聞所未聞的儀式，將靈魂注入稻草人中，又將一部分稻草人獻祭給陛下。這是出於您的意志嗎？」

  列王之王臉上掛著微笑，竟然知無不言：

  「【永不落幕的劇場】中進行的，是我對抗末日的試驗之一。類似的試驗以不同的形式持續了許多個紀元。我、詭影家族、（隕落前的）機械之神、亡語少女、賢醫芙羅拉，許多優秀的凡人、神祇和組織都進行過類似的研究，以在末日時延續文明。

  「相比於未來會卷席宇宙中一切生靈的末日，個別的犧牲是值得的。風息鎮裡的異常，只是各種各樣類似試驗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而死靈法師希斯，也只是最後一個接手聖物【永不落幕的劇場】的人。」

  末日？瑪麗娜·星星露以前作為遊戲NPC提到的末日？

  夏伯倫接著又稍稍靠近了列王之王一點，詢問自己密切關注的下一個問題：

  「尊敬的陛下，倘若有可能話，勞煩您告訴我——是什麼將鄧肯·閃光石和瑪麗娜·星星露關在小說中？」

  王笑了：

  「你記得他們的名字。你果然很特別。」

  夏伯倫低聲道：

  「感謝陛下的稱讚。」

  這位所有君主的君主耐心地解答到：

  「讓瑪麗娜·星星露、鄧肯·閃光石等人落入《英雄繪卷》的，是星空中的惡意，許多上古邪物的統御者，夢境、敘事、思想、秘識、星辰之神。在瑞歐力行星，人們稱她為[低語暗夢]。」

  夏伯倫知道，低語暗夢和亘古之光是知識之神。相比偏愛廣泛傳播和傳承的知識的亘古之光，這位「群星中的囈語者」青睞不為人知的秘辛和超越理性的秘識。

  可是，低語暗夢的信徒遠少於列王之王，難道不是普通的湊數邪神嗎？夏伯倫心頭疑惑，但王的話的還是讓他心底生寒。

  列王之王語氣更為凝重，接著道：

  「任何試圖離開大氣層的舉動都會引來低語暗夢和她的星之卷屬們的注視——踏足外太空的【魔法船】會被星之子擊墜；研究星際旅行的個人會跌落下層敘事，困於故事之中；觸碰禁忌太多次的文明會被她抹除。你看過《英雄繪卷》簡介的話，應該知道，被寫入小說的，甚至包括了一位已被遺忘的真神。

  「在宇宙中，文明只是個意外，是最強大偉力身上脆弱的夢幻泡影。我是凡人的王，你們的文明對我很重要，但對星空中的囈語者不重要。」

  夏伯倫想起了當初，在虹堡211層的魔法塔之巔，鄧肯·閃光石直視幻術投影出的星空，對大靜寂（費米悖論）感到困惑。隨後，少年暗然神傷，嘆氣道：

  「所以宇宙才會如此靜寂。」

  列王之王點點頭：

  「正是如此。我努力阻礙【魔法船】的製造，至少部分是為了在星空中的惡意前保護瑞歐力行星。我試圖奪取這座千層都市的控制權，其中一個原因，也是這奧術之城虹堡觸及了足以為整個文明招致毀滅的超凡技藝。」

  恍然間，夏伯倫想起了，當初在[閃電列車]的電流聲中，他在穿越後第一次抵達千層都市的腳下，默拉對他說過的話，大意是「人類攀登得越高，就越難被大地之影所籠罩，待吾等直抵群星，再無日暮」。

  「不能，」列王之王搖搖頭，「受限於低語暗夢的【守秘·知識守恆】能力，如果我告訴你她關鍵的秘密，我自己就會忘掉。」

  什麼？連列王之王這樣強大的神祇也沒有辦法自由地分享這些知識？夏伯倫的臉上出現了汗水。

  「這聽起來和項目[5-08]『所有君主皆為一』相同。」夏伯倫疑惑地問，「但是[5-08]是陛下的傑作，陛下才是所有更替王朝背後永恆的王。」

  「是的，這是我們交易的結果——我一次次挑動戰爭，幫低語暗夢熄滅【魔法船】出現的苗頭，她替為我這遠古的秘辛施加【守秘】，讓凡人無法看見王座背後的我。」列王之王的回答讓夏伯倫頗為意外。

  最後，夏伯倫問了最關鍵的一點。

  「請問陛下，鄧肯·閃光石和瑪麗娜·星星露等人，是否有可能，離開小說、回到現實！」

  列王之王又笑了：

  「如果你對此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派遣一具化身，帶你去瑞歐力行星的迷霧海深處，找到聯通故事王國和現實世界的門扉。也不是沒有可能救出他們。」

  接著，王將漆黑鐵手套覆蓋的右手伸向了夏伯倫的肩膀：

  「但前提是，你願意成為我的神之選民，夏伯倫。」

  當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時，夏伯倫勐然一顫。

  「夏伯倫，我無法看穿你幻術，你究竟靠什麼，屏蔽了我的【真實視覺】——這是亘古之光賦予你的力量嗎？」王的手搭在了夏伯倫的肩上，「我不知道【鋼鐵王庭】為何會破碎，你知道嗎？」

  夏伯倫抬起頭，透過列王之王被黑色盔甲覆蓋的肩膀，他剛好看見，在這位秩序之神的身後發生了什麼——

  十幾公里外，西大陸皇冠上的寶石，世上最大的魔法塔，星穹王國的都城、奧術之城、千層都市，代表人類智慧結晶的奇蹟之城——虹堡，正好在絢爛的傳送光霧中消失了。

  歷經磨難，這直抵雲天的千層都市終於離開了神國【鋼鐵王庭】的廢墟，回到了凡間，但他沒有。

  在遠處虹堡消失的傳送光霧出現的剎那，夏伯倫左手勐然探出，抓住了列王之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瀆神者】的威能全力迸發，夏伯倫的手就像是熾熱的太陽，將王手臂上的黑色金屬灼燒至通紅。

  與此同時，夏伯倫右拳一拳轟出，砸向列王之王的胸口！

  王的胸部處，那層看似堅不可摧的黑色板甲，在被夏伯倫拳頭觸及的瞬間就灰飛煙滅。重拳破開黑甲，狠狠地砸在了王的胸口處。

  傷害王的並非是拳擊的衝量，而是拳頭表面縈繞的那一層無形波動——像是水滴上了鹽巴，滾燙的融鐵觸碰寒冰。

  王受傷了。

  因為不朽真神之軀的受損，她的體內，無可遏制的漆黑神性火花，正在不受控地噴薄而出。

  夏伯倫彷佛置身於漆黑熾焰的海洋中，代表神力本源的漆黑烈焰浪潮洶湧而來，洗刷著夏伯倫的軀體，卻無法加損他任何一根毫毛。

  【瀆神者·傷害】

  【···通過觸碰傷害神性實體···】

  「轟！」

  剛剛失去目標的黑日軍團將士，聽見核爆般的巨大響動，轉頭看向身後——這鋼鐵大地的角落，漆黑的神性火焰以柱形噴薄而出。這漆黑火柱足有數百米寬，數公里之高，像是火山霍然噴發。

  過去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黑日軍團的生者和英靈、巨人和巨龍，兩度見證了哪怕萬億年時光也難得一見的奇蹟。

  而這時，一大群黑甲的士兵中間，正好閃過一道傳送法術的強光。一個黑色法袍、黑色兜帽的身影在傳送光霧中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