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向前沖了1大步,伸長手臂做出了個要奪過哨兵鋼筆的動作。就在她張開的5指划過空氣之時,哨兵鋼筆引爆按鈕發出的機械聲讓她頭暈目眩、如墜冰窟。這極為細小的「嗒」的1聲,在李可耳中卻如雷聲滾滾、天塌地陷。
周成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4目相對,他只是看著撲向自己的李可,她那雙碩大眼睛中像剛才演繹傲慢、蔑視、狂妄1般,將僥倖、惶恐、絕望淋漓盡致地輪番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李可理所應當地沒有夠到周成手中的哨兵鋼筆,她和周成都知道,這只是求生本能激發下的徒勞。1道紅芒憑從西邊的天際空而起,將他們的臉龐、整個天台還有天地間的1切抹成了鮮血的顏色。
紅光稍縱即逝,永恆之城又恢復如常。只在西方的地平線留下了1梭暗紅色的光暈,那直衝雲霄的殘光宛如地球動脈噴出的血液染紅了天邊的浮雲。又如有神明在天庭打翻了火爐,殷紅的火炭從天穹墜落。
只隔1步之遙相對而望的周成和李可都沒有轉目去看,因為他們都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1名類人官員慌張地跑到李可身後報告道:
「報告統帥,永恆之始哨兵塔偵測到超出危險值當量的爆炸。根據觀測和推算,我們的定位黑洞被核爆的能量流推出了大氣層,但按照能量密度計算,黑洞的視界面……」
李可抬手阻止了他的報告,她盯著周成的雙眼中,翻湧的情緒依然沒有完全平息。但是,不管願不願意,她都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周成攤開了握著哨兵鋼筆的手,鋼筆落到地上。他抬頭看向空中那輪像鍛爐里的煤球1般泛著殷紅殘光的月亮,在那1道道岩漿翻騰的溝壑之間,他仿佛又看到了妻子的身影。
「1切都結束了,盡情發泄你們的怒火吧,我不在乎了。」他淡然而從容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對解脫的釋懷和重逢的渴望。
「報告統帥,偵測到長江河道內有大量超低空飛行的慢速飛行器正在接近粒子加速器,請指示是否要攔截!」另1名類人官員向李可匯報導。
李可微微搖頭:
「沒有必要了。」
那類人向前邁了半步,面露焦急:
「可是」
李可命令般的口吻打斷了那名類人官員的爭辯:
「加速器已經沒有意義了,時空彼端的族人們會理解我們的決定,立刻啟動孤峰計劃!」
天台上所有的類人都為之1震,無不變色轉面看向李可。接受命令的類人更是大驚失色,他那雙大眼中寫滿了不安和驚慌。
「要我再重複1遍命令嗎?」李可憤怒的聲音像鞭子1樣抽打在這群愣神的類人身上,他們立刻或跳上飛船、或奔向樓道。
片刻之間,天台上已經只剩下了李可、周成還有那1眾瑟瑟發抖中不知所措的人類官員。李可拿出1個小方塊遞了過去,周成餘光看到了李可的動作,但他顯然沒打算搭理她。
p> 李可就這樣愣了1小會,然後蹲下身去把那個小方塊輕輕放到了地毯上,站起身來說道:
「我們沒有人類1樣長達百萬年的安定演化環境,進化不具備先見之明。每1個繁複的構造都有他的小算盤,大腦它喜歡作弊。我們的演化在千萬年的生存鬥爭中進行,感情早已被我們的思維邏輯所屏蔽。
而您,抓住了我們唯1的弱點。您說得沒錯,我們不懂人類的感情,我們不懂愛和被愛。在我們的行事邏輯中也沒有怨仇和憎恨,現在我們和人類之間已經不存在生存競爭關係,我們之間也不會存在殺戮和征伐了。生存很殘酷,但並不邪惡。」
李可低頭看了1眼地上放著的那個小方塊,接著說道:
「這是地心起搏器的引爆裝置,它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就請您收好吧。而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茫茫星海,希望還有再見之時。您也教會了我們很多,在此我代表我的種族向您表示最真摯的感謝。」
周成掃了1眼地上的地心起搏器,又瞥了眼李可,她的臉上雖然沒有了上1次在時空之橋相見時的謙恭,但卻多了幾分令人信服的真誠。他目光又回到了血月之上,冷哼了1聲:
「哼,時空的壁壘即將緩緩升起,還有什麼茫茫星海,都是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這時,1艘飛船懸停在了天台的邊緣,李可說道:
「我們經歷過1次千年的時空囚禁,那是文明最深重的災難。無論還有沒有機會,我們都要試1試。對我們來說,撞死在時空之牆下和在封閉星系中等著資源耗盡並最終毀滅,沒有區別。」
說完,李可轉身向飛船的方向走去。路過晴雯身邊時,李可停下了腳步,劍鋒般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最後卻只是意味深長地無言嘆息之後便走上了飛船。但飛船並沒有騰空而起,反而1頭扎入了密林般的金屬樓群之中。
周成收回了目光,他撿起地上的地心起搏器和哨兵鋼筆,在手中摩挲了1陣之後,發泄似的1前1後將他們扔出了天台之外。
「見鬼去吧!1切都結束了!」
這振聾發聵的嘶吼倒是驚醒了天台上那幫噤若寒蟬的人類,他們1個個心有餘悸地簇擁到周成身旁,帶頭的統帥面頰淚跡未乾:
「周教授對不起是我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
周成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後1邊整理著自己衣服上的皺褶,1邊走向旁邊擺著酒的長桌:
「你們已經揮霍了人類最黃金的時間,用不了多久太陽系的時空就會徹底封閉。到那時候,空間不再無限,時間也就沒有意義了。去告訴你們的子民們發生的事情,他們有權知道。」
統帥1怔,眼神有些恍惚,微張的嘴唇耷拉了幾下,最終沒有說出話來,只是帶著他的那群像驚弓之鳥1般的幕僚們離開了天台。
周成走到長桌邊上微微轉身,餘光掃去,天台中間還孤00地矗立著1個人影,儘管身上依然穿著戰甲,但他知道那就是晴雯。這個與他相處了1年多的女子不免讓他心生漣漪,除了惋惜和怨恨,更多的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受。
余光中,戰甲剝離,1個熟悉纖瘦的身影向他走來。儘管周成已經下定決心,卻是難抵暗香盈袖,還是不忍抬眼看去。
兩人相顧無言,良久
晴雯的眼中有充盈的淚光,似乎在下1秒就會滑落,然而她卻只是悠悠1笑,又將淚水吞回眼眶。
她拿出了1張疊了兩段的紙放在桌上,可能是因為疊得太急,紙的邊緣露在了外邊。從錯開紙角上,周成認出了那是在永恆之始水壩的露台上,畫家為他們作的背影畫像。
晴雯紫唇微張,兩行花淚劃面而落,輕聲嗚咽之後終究還是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轉身而去。群星之下,她孤獨的身影穿過天台,在她身旁,長江靜靜地流淌,最終歸如大海。
()
1秒記住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