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祥在門口做了良久，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行人，他感覺自己徹底被這個時代拋棄了。
「老爺，您吃飯了嗎？要不老奴帶您去吃點。」老僕看著呈祥久久未動，如此說道。
呈祥搖了搖頭，徑直起身，向著覺爾察府上走去。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呈祥的心也開始忐忑起來。
當他看見覺爾察府上門前沒有一個守衛，他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
他走過去，向著大門前的石獅子上摸了摸，沒有積上多少灰塵，他微微吐了口氣。
大門虛掩著，呈祥敲了敲，無人回應。
推開門，院子的石凳上坐著一個年輕人，那人轉身露出一個久違的微笑。
「四哥，好久不見。」
呈祥怔住了，望著董亮，對方明明沒有多少改變，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呈祥握住了自己的雙手，要緊牙關問道：「是你求情救的我？」
董亮搖頭：「我三天前才收到消息，然後匆匆趕來，阿瑪已經想我說了關於你的事情。」
隨後董亮鄭重向呈祥道歉：「四哥，對不起。」
這句道歉頓時讓呈祥淚如雨下。
然後耿著脖子質問道：「碩古莽，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害死了粘杆處那麼多兄弟，你知道嗎？你不慚愧嗎？」
董亮沉默，神色變得十分的低沉：「我知道，我也很痛苦。」
「不，你不知道！」呈祥吼道。
吼完這句話後，呈祥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頹然的癱倒在地，望著天空，自嘲的笑出聲響。
「四哥，隨我出海吧？」
呈祥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對於董亮這個邀請沒有絲毫的意外。
「這次，你連大同也要出賣嗎？」呈祥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樣，很微弱。
董亮嘆息道：「我會給他們選擇的機會的，願意隨我走的。」
「你要拋棄這個國家嗎？大清是視若糟踐也就罷了，大同呢，是你一手建造的，也要隨意丟棄嗎？」
「為什麼？你明明有能力改變這天下的一切，改變所有人的命運，為什麼要一次次的逃避？」
這一句句質問，儘管沒有多少聲響，但擲地有聲，不斷的迴響在這間生他養他的院落。
董亮隔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我亦不過是宿命的囚徒。」
聲音說不出無奈與落寞。
「四哥，我也是失敗者，你能不能陪我走完剩下的生命？」
哈哈！
呈祥哭了，淚水從眼角滲入發梢，滲入泥土。
「我不會隨你走，也不會尋死，我會如同泥土野草活在這裡。你嫂嫂與侄兒呢？去哪裡了？」
「大同。」
「那我便去大同。」
呈祥的留下無疑讓董亮的壓力重如山嶽，他輕輕的說了一聲：「謝謝！」
夜晚，董亮安排呈祥坐上馬車離開了京師，而他則要在這裡見一個人。
董鄂氏。
通過楊士英，董亮選擇在這裡與董鄂氏合談。
經過這一兩年，董鄂氏已經徹底蛻變成了一個政治生物，董亮自然不能拿以前的眼光去看她，更不敢孤身去皇宮見她。
因為她現在已經有理由殺董亮了，至於她內心是何打算則無人知曉。
在剪除了岳樂的勢力後，董鄂氏無疑成為了大清最有權勢的女人，在大清已經無人敢對她稍有逆鱗。
所以董鄂氏面對董亮的邀請，毫不在意，大張旗鼓的來見他。
她通過楊士英知道董亮這次並沒有帶多少人進京，他帶的一萬五千人留在兩百里外的易州府。
董鄂氏鳳架停擺，便帶著兩個宮女進門獨自面對董亮。
「真傷心，沒想到你居然害怕我會害你？」
還沒進門，董鄂氏的聲音便傳來了，與以往的嬌媚不同，她現在的聲線刻意壓低，多出一股說不出的威嚴。
緊接著便是鳳冠華服出現在了董亮面前，鳳儀天下，傾國傾城。
「姑姑還是如以往那般漂亮。」
董鄂氏聽到這句稱讚，心情無疑好了許多，她隨意找了一個石凳坐下來。
「說吧，你這次來京師，想做什麼？」
董亮盯著董鄂氏，如今他已經決定放下，許多東西自然就不必那麼遮掩：「聽聞京師發生譁變，有些擔心你。」
董鄂氏的玉手掩著自己的嘴鼻笑了笑，然後眼眛一轉，卻是說不出的落寞：「從前，想你說兩句情話，你總是板著臉，如今我們都已經回不去從前，你偏偏又如此哄我。你呀，你淨想著惹我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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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氏深情款款，董亮內心並沒有多少波動，一起都變了，他們如此逢場作戲，只是為了尋開心罷了。
因為他知道他們如何的情深，都改變不了彼此對立的立場，更何況這種情深也只是彼此的自以為是。
「從前顧慮太多，現在不了。再說，現在的一切不正是娘娘想追求的嗎？一手遮天的權勢，不必顧忌任何人活著。」
董鄂氏深深看了董亮一眼，收起了剛才嬌媚的表情：「可是臥榻之側，有惡虎貪睡。」
面對董鄂氏的試探，董亮直截了當的說道：「我一個敗軍之將，做不到如此地步。」
董鄂氏打了一個哈氣：「這樣說話就沒意思，咱們現在的身份，萬事都要求一個體面。碩古莽，我不戳你痛處，但你也別那那些話敷衍我。」
董亮不置可否：「但是男女之間，大部分都是謊話，否則太過傷人了。」
董鄂氏乾笑了兩聲。
董亮又說道：「能讓我見一見太子嗎？我找到測試血型的方法。」
董鄂氏突然怒聲道：「你把本宮當做何人？太子千斤之軀，且容你傷害？你都已經要走了，他是或不是你的孩子有什麼區別？若你在意，去年那一場仗你就不會敗，南蠻也不可能就此安穩的吞下半壁江山！」
面對董鄂氏突如其來的質問，董亮也強勢的回覆道：「娘娘來這裡是想聽我的真心話，還是謊話？」
董鄂氏冷笑道：「有什麼區別？你對我從來不都是真假參半，這次難道會有什麼例外？」
董亮情緒微微有些低落：「這次我只講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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