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肯上前不是想幫這個忙，而是誰接了這封信後，誰就會退出這個運動，做善後的事情。

  李素汴看著二人不肯上前，卻是大笑了起來。

  順手將那信撕掉。

  「既然如此，就讓我們做那無君無父之人，縱背罵名於千秋萬代，我依舊願做那無風之人。」

  三位年輕人相視，覺得豪氣頓生，得自己如此，人生大幸。

  年夜煙花璀璨，映照在不同人的臉上卻是不同的景色。

  大同府內，董亮才送別第一批客人就感覺疲憊不已，原本想關起門好好生生做了一個年，但這些人卻又不得不見。

  這第一批客人乃是天津商會的人。

  這個作為董亮商業版圖上的重要夥伴，董亮不得不接見。

  然而這些人再送完禮，說完吉祥話後，卻是隱隱向董亮勸進，讓董亮自立為王，反攻大清，至於披龍袍的事情太過遙遠，沒有人提。

  董亮對待這個事情當然是反對，但也沒有呵斥這些人，而是留了一個模擬兩可的答桉。

  雖然沒能安這些人的心，但也暫時堵住這些人的嘴。

  大同經過改制，無論風俗還是制度都與其他地方不一樣，這在古代來說就是十足的反叛，算是已經刻到臉上那種。

  董亮有心出海，但是現在內部各種思潮並且，不能形成一個合力，偏偏董亮又不想動用自己力量干擾這種自發的思想運動。

  一時間讓他心累不已。

  然後這第二波人來，董亮也不得不見，因為這是朱由榔派來的秘密使者。

  許自己代王之位，割讓半個山西作為封國，讓董亮降明。

  對此董亮也沒呵斥，禮送出門。

  然後便是岳樂的人，廢話也沒多說，只是一個字叫窮，讓董亮出點錢替清國渡過難關，對於這種事情董亮只能花錢買平安。

  以大同這樣子，城內的探子沒有一千也有九百。董亮聽調不聽宣這種事情本來就大犯忌諱不說，還公然改制。

  大清沒有出兵平叛都是看在眼前的局勢上強忍下去的。

  所以董亮若連這點錢糧都不給，那麼清國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先抹掉董亮再說。

  百萬兩銀子，也不算多，董亮用棉布毛皮，還有少量的白銀替代送去了大清。反正時間在大同這邊，能拖一天賺一天。

  然後是董鄂氏的人，問他何時回京看她娘倆，說自己一定會保證董亮安危云云。董亮對此也只能花點錢，讓人帶回京去，以表達自己的相思之情。

  再之後便是唐甄還有其手下的人，拜年的同時，勸阻董亮不要有出海的想法，說以大同的國力，未必沒有以一隅之地抗衡全國的實力。

  最後便是軍中的人，拍著胸脯向董亮保證，他指哪打哪，絕對忠心於董亮，並且來打小報告說自己發現了某某地方的探子，問要不要抓起來殺了。

  對此董亮只能一笑了之。

  至於門外還有一大堆，董亮就不準備見了，讓他們明天再來。

  正當董亮準備休息之時，他又不得不起來去見一個人。

  楊士英。

  作為自己在京中最後一個釘子，作為自己維繫與董鄂氏之間關係的人。

  董亮不得不見。

  對於楊士英，董亮也不見外，直接叫進了書房。

  「玉燭，看你披星戴月趕來，吃過飯沒？」

  楊士英搖了搖頭。

  董亮一招手，讓廚房將剩菜熱一下給楊士英端上來，絲毫沒認為楊士英會嫌棄。

  楊士英也不客氣：「先上點點心，墊墊肚子。」

  僕人照做。

  董亮此時也不說話，不想影響楊士英進食，待他將溫熱的米飯吞進腹中，董亮這才緩緩說話：「京城除了什麼大事？」

  楊士英頓了頓：「湯若望向岳樂進獻了英吉利的一本著作名叫《利維坦》」

  說完小心翼翼打量董亮。

  董亮也是一陣驚訝，不以為意：「《利維坦》居然是這個時代出的。」

  楊士英見董亮說的如此輕巧，大為不解。董亮在清國之所以能夠有聖人之位，他的學說功不可沒，如今岳樂要挖董亮的根基，董亮這表情也太奇怪了

  董亮明白楊士英的疑惑，於是出言安慰道：「我對自己的名聲早就不抱有任何希望，實際上我今天還能在大同有點微弱的名聲，已經知足了。」

  楊士英默然，對董亮說道：「大人今後有什麼打算，能告訴我嗎？」

  聽到這個詢問，董亮突然沉默，然後站起來，向楊士英行了一個禮：「我準備出海，請玉燭隨行！」

  楊士英一時愕然，然後嘆氣：「大人這是準備拋棄整個天下了嗎？」

  董亮無地自容：「天命如此！」

  楊士英突然笑了起來：「大人總教育世人要講科學，如今自家卻歸向神秘，託詞於天命，且不可笑！」

  董亮悲嘆道：「事已至此，你就當我是個小丑罷了。」

  「小丑也罷，英雄也罷，這些東西可從來都不是自己說了算。百年之後，我們終將只是一個任人塗抹的零件，大人如此心灰意冷，是看到了什麼天命不可違的東西了嗎？」

  楊士英深邃的童孔看著董亮，似乎對於自己的命運也早有猜想。

  面對如此堅決的楊士英，董亮頓了頓，自他決定去勢入宮以來，董亮從未看輕過此人，面對他幾乎是宣戰的話語，董亮也不得不小心面對。

  「這天命是我選定的，我不希望有人破壞！」

  楊士英聽完這句話，眼睛驟然一瞪，然後平靜的說道：「那請大人今夜賜一杯毒酒，好讓我上路。」

  董亮聽到這句話，嘆息道：「玉燭何故如此？你若阻擋，這天下少不了再起波折，不知多少人會葬身於此！」

  「那又如何？」

  「玉燭，你雖然陰謀為體，但我相信你本性還是一個純良之人。你於心何忍？」

  楊士英坦然道：「這些話，應該有無數人對大人您說過吧，你當時是怎麼回答那些人的呢？」

  董亮頓時啞口無言，這些話，岳樂對自己說過無數次，而如今自己又以這樣話說給楊士英聽，可謂十足諷刺。

  楊士英站了起來：「大人說是天命，我信，但這一路來我觀大人言行，皆要逆天改命。這段歷史，我不知道後人會如何評價，但我知道這是一段名為反抗的故事，而這故事正是由你親手開啟啊！大人。」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便停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