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樂聞言便有幾分感動，衝著宮門的方向又拱手說了聲：「謝陛下！」

  見岳樂有些意動，董亮又說道：「陛下自從皇嗣死後，變了許多。」

  岳樂沒有追問，他雖然對這事很感興趣，但是怕董亮突然翻臉說他打探皇帝辛秘，意欲何為？

  董亮本意是想給順治的行為做些鋪墊，但岳樂不接招，他也不好繼續說下去，因為這樣的行為同樣是屬於泄露皇帝隱私，是要殺頭的。

  他與岳樂的關係還沒到這步，自然不能交淺言深，所以董亮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學說推廣沒有王爺想得那樣艱難，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久久為功，讓年輕人接受我們的學說就算成功了，而那些老學究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在士林儒生之中很有號召力，得想個辦法讓他們閉嘴，就用廢掉剃髮易服做為誘餌交換。」

  岳樂對此不置可否，若是他們滿人的學說大成，擺脫了蠻夷的身份，廢掉剃髮易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畢竟這事懲罰的意味較多，而不是什麼文化征服，他們滿人嫌棄鞭子難看的也大有人在。

  「要是那些老學究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呢？一半一半又該如何交換？同意的便允許恢復漢人衣冠？」

  岳樂試探性的說出自己的辦法後，又搖了搖頭，自顧自說道。

  「此法不妥，讓咱們滿清與這些人直接對立了，不如以縣為例，若是當地的大儒學究同意，並且主持縣試，並且該縣士子能在一屆鄉試中十五名舉人，則該縣可以改回漢家衣冠。」

  董亮一聽不由倒吸口涼氣，岳樂這一招可謂厲害，將矛盾從滿清與漢人轉變為了年輕學子與老學究之間的矛盾。

  這幾乎是用年輕的士子逼著這些老學究不得不答應。

  一旦這些老學究大儒不答應，幾乎是斷了年輕學子的上升之路，這屬於是不死不休的仇，並且還有恢復漢家衣冠的大義在，可想而知要是這些老學究不答應，會承受年輕學子怎樣的怒火。

  而滿清則可以在一旁煽風點火，明里暗裡鼓勵這些學子弄死這些老學究，納投名狀，如此一來不出幾十年，董亮的學說必然可以取代儒家。

  並且這樣也不怕這些老學究陽奉陰違，別忘了最終的判定條件是讓這些士子在鄉試中取得好成績，才能改換漢家衣冠，讓這些老學究不得不下力氣推廣董亮的學說才行。

  不得不說滿清在轉移矛盾這招上用的是爐火純青，有清一代，特別是乾隆之前，滿人很少任親民官，也就是縣令，知府一類與百姓直接接觸的官。

  這樣一來百姓對官府的怨恨就會由滿清變為對這些二鬼子的怨恨，大大降低了統治成本。

  雖然加稅還有那些殘民害民的決策都是由滿清決定的，但老百姓就認死理，誰從他們手裡把糧食奪走的人，他們就恨誰。

  「王爺深謀遠慮，我不及遠矣。」

  對於岳樂的手段，董亮還是打心裡佩服的，這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想到了沒有多少漏洞的政令，屬實厲害。

  岳樂自謙笑了笑：「董大人謬讚了，我不過一時之選，你才是能撐起咱們滿清的萬年棟樑。」

  說著二人已經快到城門了。

  岳樂讓董亮留步，自己則在侍衛的護衛下出城回京師。

  通過岳樂與八旗的態度，董亮隱隱約約覺得已經可以上牌桌了，從今往後他不再是只能依靠皇上恩寵的小人物，他擁有了與整個滿清八旗平等對話的權力。

  這無疑讓董亮感受到了極大的自游。

  這種心態的轉變，讓董亮一瞬間卸下了許多包袱，開始審視自己過往的言行，在無人敢輕視他的背景下，董亮覺得應該嘗試去拉攏一些滿清貴族了。

  於是董亮順理成章想到了覺爾察家，打鐵趁熱，於是打算著今晚親自上門拜訪塔遜。

  塔遜得知董亮上門，自然也隆重至極，在大門兩里外就迎接董亮。

  二人見面後熱情互相寒暄。

  進門後，塔遜的家眷竟然也從京師趕來了，特意在門口迎接。

  塔遜的妻子鈕祜祿氏也是豪族出生，十分年輕，乃是塔遜的第三人續弦。這時因為天花橫行，再加上滿人生育普遍較早，導致滿洲女子生育完後死亡率頗高，有幾個續弦乃是十分平常的事情。

  比如岳樂前六個孩子全部夭折了，嫡妻也死了兩個，絲毫不以為意，任然準備繼續娶妻生子。

  除了塔遜的嫡妻外，還有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乃是塔遜第二任嫡妻的幼子，頗為受寵，名喚阿爾泰。

  在塔遜的示意下，阿爾泰十分恭敬的對董亮道一聲：「六叔安好！」

  董亮點頭示意。

  塔遜在一旁說道：「我家數子皆不愛文墨，唯有此子有些靈慧，所以厚著老臉想請六弟帶著身邊傳授學問。」

  董亮見此人眉眼間沒有絲毫戾氣，看起來不是蠻橫之輩，一個徒弟而已，董亮正想把塔遜綁上戰車，哪裡會不允許。

  於是頗為驚喜的說道：「也好，正好你也是我侄兒，你且隨我到粘杆處，授予三等侍衛。與我那幾個侄兒為伴。」

  阿爾泰聽後異常驚喜，他雖然受塔遜寵愛，但不到十四的年紀就能任五品侍衛那是想也別想。更別說父親向自己提及這個六叔以後是要做聖人的，自己若能跟隨左右，得到一二真傳，青史留名不在話下。

  塔遜見董亮沒有絲毫猶豫的同意，心中也是十分高興。

  二人落座，席間還特意請了天津有名的花魁歌舞表演一番，見董亮沒有什麼興趣，塔遜也就停止了試探之心，讓花魁下去了。

  「我已經答應安親王，暫緩講學，大兄可有教我的地方？」董亮知道塔遜心機深沉，但不管不過，竟是直接表面心意。

  塔遜沉吟片刻，董亮今日暫時為了大局委屈自己，他是知道的，董亮這一問，不是在求教，而是在試探他的立場。

  「這段時間，六弟專心打磨自己的學問也好，但佐領其實你應該順勢接了。」

  董亮意味深長的問道：「可是陛下一句訓斥我了，大兄不會不知道吧？」

  塔遜說道：「陛下只是說了在此之前，沒說在此之後。陛下的旨意，我仔細琢磨了，還是偏袒你居多。」

  董亮：「或許吧。」

  塔遜正色道：「六弟你推了這兩個佐領也不錯，藉此向陛下表面心跡，比什麼都重要。」

  董亮接著又說：「萬一大明氣數未盡，我的學說該何處何從？」

  塔遜伸出了兩個指頭說道：「最多兩年，若是兩年還不能掃平偽明，六弟你大可不必計較這些！」

  董亮嘆道：「我怕王爺不許。」

  塔遜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說昨日議政王大臣會議支持你的不在少數。到時候你只管推廣自己學說，我就不信了八旗有誰敢真正阻攔。更何況就算這次你若執意推廣，這八旗上下也沒誰能真正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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