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是一項非常古老的活動。

  它幾乎可以從人類剛剛從樹上下來，舉著石頭和棍子相互廝殺的那段歲月，就在文明上重重的刻下了自己的痕跡，它所承載的含義幾乎已經成為了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那最為古老痕跡中的一部分。

  妖魔是依存於文明的概念之物，那麼祭祀就是直接增強它們的最好途徑。

  特別是在這種日夜薰陶的圈養之地中。

  古文化研究所吃著公家飯，也就是妖魔給的飯，地位還那麼高，做自然是有益於妖魔的事情。研究員們編撰宣傳材料，將一份份血腥殘忍的故事濃縮成可以流傳於街頭巷尾的口述故事，一代一代加深著都市居民對於那些不可言狀之物的記憶。

  假如說安全部門是明面上的走狗幫凶，那古文化研究所就是暗地裡不為人知的邪惡巢穴，有些時候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妖魔做的事情，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那些從大妖魔的指縫間落下來的殘羹冷飯，就像是大洋中的鯨落一般，餵飽了最底層那些渴望變強的東西。

  然後呢？

  「事實上，這一行為的本身，小到我們日常處理的各種信息，大到每一次的祭祀活動，實際上都是在向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獻上一切，重要的並不是對象，而是過程，因為這個對象已經大到足夠囊括一切的時候，它根本不在乎其他的瑣事。」

  不愧是經歷過兩次大祭的老油條。

  在順利的將老李策反，並且對他施加了一點小小的法術之後，這個失去了妻子女兒，幾乎是和張斷珏一樣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可以說，李有道和張斷珏的人生和性格是完全不同的。

  但他們都在心裡保存下了做人的那一部分，以至於很輕鬆的就做出了選擇，那就是給妖魔來一記狠的。只有這一記狠的能夠讓他們那充滿了憎恨和偏執的靈魂真正安歇，否則就算是死了，恐怕也會變成一些可憎之物。

  「也就是說，大祭到來的時候，不管你們想做什麼，實際上都是祭祀的一環。重要的是，不是要做什麼，而是不做什麼。」

  老李陪著顧盼明正在一處血肉森林的偏僻地段檢查。

  有著顧盼明的神識還有本部規則的約束，這個地方不管是人類要是妖魔都是眾生平等，他們只要簡單的隔絕了聲音，就不用擔心自己的密謀會被妖魔所發覺。

  這種站在敵人的心臟區域大聲密謀的感覺，顯然十分的刺激。

  哪怕是快速整理好情緒的老李開口的時候，也是忍不住一陣微微的吸氣，對於他這個老走狗來說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老李已經迅速的切換完身份。

  這份果決果斷的常人看起來頗有種兒戲的感覺，就像是他從來都沒有做過那些可恨的事情一般，不過顧盼明還是相信老李是下定了決心才這樣，而不是乾脆一死了之。別問，問就是劍修的直覺，他要是真的對自己撒謊，身為凡人的破綻不要太多。

  「不做什麼？」

  顧盼明嘗試理解老李的話，心裡想著要是張斷珏或者丁大哥在這裡就好，再不濟拿燕七橋湊一下也行。

  「你們是想順利在大祭中逃離這裡，那麼就不能和妖魔們希望你們做的事情一致。」

  「但無論我們做什麼不都是一樣麼？」

  劍修有些疑惑。

  這就像是一個無解的悖論，他們不管做什麼都會被大妖魔逮著吃掉，總不能說直接原地擺爛吧，這一開擺，那妖魔們估計得樂死，免了他們許多煩惱。顧盼明耐心的等李有道解釋，畢竟論這個還是他更專業一點。

  「是這樣說沒有錯，不過這是有一個輕重緩急，就像是你在飯桌上吃飯，這是一大桌飯，你肯定是先吃近的，還有先吃送到嘴邊的對吧？」

  「……那要是有喜歡吃的呢？」

  「嗯，這個也不是沒有可能，反正老李我啊，沒有見過這種事情就是了。」李有道思考了一番聳了聳肩表示自己還是見識短了。「在它們的眼裡，我們都是肉吧，就像平時我們吃肉一樣，能有就好了，吃下肚子就行，誰還會管哪片肉更加好看一些。」

  顧盼明聞言不禁點頭。

  他也算是和許多妖魔深入交流過了，而且是那種掏心掏肺的交流，要說妖魔對人類是有情感，那唯一的情感可能就是食慾了。

  除此之外就是滿滿的惡意。

  仿佛這類生物天生如此，它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對人類有著說不出的戲謔，不把人給折磨得奄奄一息都不痛快。

  「對了，老李，你算是見多識廣，我向你打聽個事。」

  「知道我肯定說。」

  「你有沒有見過由人變成的鬼？或者說，你見過人變成妖魔嗎？」顧盼明想到丁大哥一些比較私密的表現，結合張斷珏這個瘋子和【龍伯】的糾葛，隱約的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縈繞在腦海中。

  當然了，只是一個猜測。

  況且丁大哥也沒有道理那樣做，特別是在他出現後。

  「這我還真沒見過，要是真的有這麼方便的事情，我也不用幫助你，直接找個風水寶地給自己脖子抹了，然後過個幾百年照樣報仇不好麼。」

  李有道忍不住自嘲的搖了搖頭。

  他自私自利了一輩子，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個殘忍的世界裡只有一個東西是真的，那就是自己的力量。

  曾經他也有獲得力量的機會，就和現在的顧盼明差不多。

  可惜啊，他自己為了安全放棄了，也將身家性命寄托在了聰明之上。

  「走吧，我們還有工作呢，那【蛇芯子】我覺得應該是吃壞了肚子，有些消化不良了。不過還有一種可能……」

  「還有一種可能？」老李跟上了顧盼明的節奏和步伐。

  雖然他們此刻深處之處宛如修羅煉獄的血腥獵奇場景，但感官上卻極為違和的有著異樣的舒適愉悅。

  那種無聲的彆扭影響，悄無聲息的彰顯著大妖魔扭曲他人心智的可怕力量。

  「沒錯，還有一種就是，可能這只是正常反應，睡醒後和本體相關聯的東西，也有了自然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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