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明死了。

  在【山君】的眼中他可以說是死的很徹底，全身先天之炁散盡，神魂也在失去了軀殼的依憑後，未至元嬰而正在快速的湮滅消亡，所有的生機基本上都在不斷朝死物的方向推進，用不了一時三刻，雨衣劍修將一命嗚呼。

  對於所有有著先天之炁為根基的生命來說，這一過程是徹底死亡的程序，基本上走到這一步了都可以宣判死亡了。

  除非有什麼天材地寶能夠吊住性命。

  可是九淵之地區區一築基劍修，能有那種所有人都眼紅的寶物麼？

  答案顯而易見。

  可是此刻本來應該是生機斷絕的顧盼明，躺在地上像是一截被燒得差不多的黑炭蠟燭，卻從存在給【山君】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死了，但沒死透，所以正在死而復生。

  在怎麼看都是死透的相中，突然間綻放出了一抹不容忽視的生機，無法被抹殺的生機。【山君】一歪腦袋，嘀咕過後果斷抬手發出了一股腥風，如此還有生機，那麼就給挫骨揚灰了保險一點。

  作為一頭老練的妖魔，熟讀各種話本，可不會給自己的敵人留機會。

  一道血色閃光在半空中一閃而逝。

  噗嗤一聲……

  顧盼明倒地的屍體安然無恙，與此同時，從四面八方，原本已經散掉的劍炁再度猶如游魚走蛟般以他為中心開始匯聚。

  自己的攻擊落空了？

  【山君】一開始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不知道什麼開始，那些劍炁巡遊間悄無聲息的掉落沒入地面，濺起了道道類似於水波一樣紋路，而整片大地都在這蕩漾的水波下變成了波光瀲灩的湖面。

  「心景。」

  山君一眼就看出了這到底是什麼，因為它剛剛就在用這種級別的心景單方面的壓制雨衣劍修，並且成功的毆打戲耍其，把其生機都給掐滅了。

  而現在，顧盼明也有這個級別的心景了。

  【山君】不信邪試探了兩招，但都被顧盼明鳴嘯的劍炁攔下，仿佛在簇擁君王的劍炁這一次被賦予了靈智，可以完美的跟上了【山君】的所有攻擊，任何欺騙削弱都不再起到作用，在這一差距被抹平後兩者再度站在了公平的對決場地內。

  雄獅搏兔亦盡全力。

  事實上從一開始，【山君】便在控場。

  它所施展的心景是為金丹期的隱蔽法相之能，既可以轉變為法天象地，也能夠在悄無聲息間誤導削弱修為道行不如自己者。

  這種削弱往往表現在感知的蒙蔽，先天之炁的凝滯，還有負面情緒的悄然引導上。它不是話癆，但有些時候多說一些話，確實能夠起到很好的作用，特別是對於人這種生物來說，而被它以殺死者往往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顧盼明道化燃燒的那一波，就是量到了，心景這一層沒能跟得上，就算爆種也沒辦法說有效的造成威脅，才被輕鬆洞悉弱點的【山君】一下子抓斷了脖子。

  「生死無常。」

  慢慢被劍炁抬起來的顧盼明歪著腦袋，一幅扭斷脖子的獵奇模樣。

  他不太適應的喀嚓一下，招來了被切斷的手給自己把頭扭正了。然後從身體的多個斷口處，噴湧出類似火焰狀態的劍炁，一根根劍炁化作絲線將這具將死之軀快速修補完畢，雖然外表看上去還是屍體模樣的寒磣，但至少是能用了。

  說實話……

  此刻的五官盡毀，破破爛爛的顧盼明看起來，可比維持著人形態的【山君】看上去要更加的駭人。

  哪怕被劍炁猶如君王般簇擁著，也顯得一股獵奇之意。

  現在的他比妖魔要更加嚇人。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山君】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顧盼明這麼詭異的修士，比外界那所謂的邪修魔修要更加嚇人，但偏偏這又是一個正派的劍修。

  調整好自己後，顧盼明沒有回答【山君】的提問，而是若有所思的低頭。

  「法相是嗎？」

  不死心的法相力量正在試圖侵擾劫波。

  【山君】的心景是一種雲霧繚繞的死寂危險，猛虎藏於山林，一嘯則百獸肝膽驚顫，這倒也十分的符合它的身份。

  「我也有哦。」

  顧盼明撤出了一個鬼臉似的笑容，隨之波光粼粼的湖面蕩漾，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一點異象都沒有的心景渾然散開。這是很普通的波光蕩漾場景，可是在【山君】看來卻顯得極為恐怖。

  那彌散而開的心境就像是無孔不入的水波，輕鬆無比的滲入了他原本控制的場域之中。這一舉動，無疑是生死斗的邀請，將兩者都鎖在了此地。

  【山君】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妥。

  如果說雨衣劍修的心景已經達到了能夠輕鬆入侵它的程度，這也太不合理了。

  從黑漆漆的眼眶中，顧盼明那像是在看一具會說話的屍體的視線投射而出。所謂的心景，實際上是命圖的一種特殊狀態，只不過此刻只是雛形，但即便是雛形，也足夠了。

  自己的心景是什麼？

  是極劍。

  自己的命圖是什麼？

  【劫波浣劍錄】。

  如此一來，二者合而為一，便是成就劍丹後才能完全發揮出來的道術。

  波光粼粼的水面開始翻湧，呼應著再次成型凝實的劍炁，山君在它精妙無雙的變化中終於是看清了，這根本不是什麼黑色的湖水，而是劍修的劫波劍浪，此人迄今為止所有經歷過的劫都已經全然固化於這份法相之中。

  凡已成，必可再成，所謂的波浪是就是裹挾著劍意的劍痕。

  這數之不盡的劍痕！

  便是劍修劫海淬劍，災波弄浪的證明。站在這劫波之上的顧盼明，隨手一抽就是他曾經的證明，可以隨時用這證明里的一切來招呼對手。而比較有趣的事情是，就在剛剛，實際上算是經歷了死劫，被【山君】弄死了一次的他，照樣有證明留存於其中。

  也就是說，以剛剛的手段，對方已經拿他無可奈何了。

  這是能夠威脅到金丹期的致命能力，山君第一次感受到了凝重的危險，它承認眼前的劍修有了讓自己全力以赴的資格，對方已經能夠給它造成致命創傷了，在山君的眼中，下一刻即是天河倒傾，宛若往古之四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