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玥捅咕了一下唐敏，「奶奶叫你呢。」
唐敏哦了一聲，走了過來，站到了顧景川身旁。
老太太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帶笑，看著她開了口，「小敏，謝謝你啊。」
唐敏聽到老太太的話，神色微愣。
謝她？
她說，「謝謝你在聽到我受傷的時候和靜玥一起來照看我。」
唐敏回了家這麼久，一直沒有來唐家看望過她，但是在聽到她受傷的時候，還是第一時間，和靜玥一起回家看望。
說明這是個善良有個性的孩子，關鍵時刻分得清大是大非。
比她這個老太婆覺悟高。
跟小輩們一比，她這輩子真是白活了。
唐敏：「不用客氣。」
傳聞中尖酸刻薄了幾十年的老太太，突然如此溫和，她還真有些受寵若驚。
遠遠的站在窗戶跟前的唐立業和莫莉，聽到老太太如此柔和的跟唐敏說話，還對她道歉，他們兩個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詫異。
尤其是莫莉，不可置信的轉頭望著躺在床上，頭髮已經全白了的老太太。
好幾年沒見，原來她這個惡婆婆，變得這麼老了。
頭髮全部白了，臉上的皺紋，也比幾年前深了許多。
最主要的是她的氣色特別不好，人很消瘦。
歲月真的不饒人。
果真，時間能磨平一個人的稜角。
要是在幾年前，她真是做夢都不會想到，像她婆婆那麼刻薄自私的人，對待他們一家子，居然會有如此溫柔的時候。
她以前所有的溫柔都只給了唐靜姝一個人。
以前，老太太疼愛唐靜姝，也是他們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可終究，錯付了。
老太太看著唐敏，神色複雜，「靜玥跟我說了，你從小吃了很多苦，好在如今回家了，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唐敏臉色有些不自在，她應聲，「嗯。」
唐敏也始終沒有喊一聲奶奶。
在她的認知里，奶奶這個字眼是很崇高的稱呼。
是慈祥和藹溫柔的代名詞。
雖然眼前的老太太現在也變得很溫柔。
但到底給唐敏，留下了一些陰影。
比如她會不自覺的想到，以前唐靜玥帶著老太太來找她看病的時候，老太太都疼成那樣了，還嘴上不饒人，一個勁的抱怨。
還有聽唐靜玥嘮叨過的，她對唐靜姝的疼愛……
總會讓人感到彆扭的。
她可以出於禮數，或者看在其他人的面子上，來看望這位血緣關係上的奶奶。
但她暫時還沒辦法真心實意的喊她一聲奶奶。
老太太跟唐敏說了幾句話，唐敏總是簡短的應付她，面上看著客氣，實則很疏離，老太太內心滿是苦澀。
就算是親人，感情也不是立刻就有的，都需要培養。
她脖子往前伸了伸，看向了一直站在窗戶邊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頭髮挽起，一身黑色套裝，高跟鞋，看起來是那麼優雅。
幾年不見，這大兒媳婦兒是越發有本事了。
聽說她生意做的很大。
當她現在心裡一定會更加恨她這個婆婆吧。
20年來都替別人養了孩子，自己的孩子受了那麼多的罪，只要她生產的時候身邊有個人陪著，這一切的悲劇其實是可以避免的。
老太太此時看著莫莉的背影，內心更加自責，更加無地自容。
今時今日，她還願意出現在這個病房裡，這個當兒媳婦的真的是對她這個老太太包容到了極致。
這些小輩兒們個個都有出息，也有情有義。
「莉莉……」老太太望著她的身影，緩緩出聲。
唐建業聽聞老太太的話，急忙看向站在窗戶邊一直沒轉身的莫莉，「大嫂，媽叫你呢。」
莫莉微微側目。
唐建業一臉期待的看著她，「大嫂，你過來這邊吧。」
莫莉看向了病床上的老太太。
沒想到她會叫她的名字，還叫的這麼親熱，當年她剛嫁到唐家的時候，老太太他們就是這麼喊她的。
莫莉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她今天過，來就是陪自己的女兒和女婿，怕他們在老太太這受到委屈，她是來保護孩子的。
她沒想著跟老太太有任何交流或交集的。
唐立業看著她，輕聲開口，「過去吧。」
莫莉猶豫了幾秒，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病床上。
唐靜玥和唐敏她們讓到一邊。
莫莉並沒有落座，也未彎腰。
面無表情的望著床上白髮蒼蒼的老人。
沒說話。
「莉莉……」老太太又喊了她一聲。
然後就開始抽泣起來。
良久，她泣不成聲的開口，「對不起……」
道歉？
莫莉神色驟然僵住。
當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總覺得，這老太太摔壞的不止是腿。
老太太語氣哽咽著，「對不起！我知道孩子當年在醫院出事的時候，我心裡也很難受，我這個當婆婆的，在你生產的時候沒有陪在你身邊照看，我做的實在是很不仁義，要是我當初陪著你，孩子就不會被人抱走……」
她越說越自責，越難過，也沒辦法面對眼前這一眾小輩。
莫莉冷著臉，轉過了身。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我知道，我這些年，是挺鑽牛角尖的，我當初遭受的打擊太大，心裡有氣。怨恨老大，我就是很想不開。更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分不清楚孰輕孰重，讓我自己的孫女白白遭受了20年的苦難生活，我的確是有錯。」
老太太對莫莉這個當兒媳婦的道歉的重點，是當年莫莉生孩子的時候，她沒陪伴在床前，所以釀成大禍。
在知道唐靜姝不是自己的親孫女後，這件事成了她心裡的一個疙瘩。
之前她是轉不過那個彎，無法接受她最疼愛的孫女唐靜姝不是她自己的親孫女，後來她接受了，但心裡又沒辦法去面對唐敏，因為唐敏的存在是在提醒著她，她這個婆婆當的有多麼的不稱職。
所以，她不敢見唐敏。
女人在生孩子的時候，當婆婆的不照料，人家會記恨她一輩子的。
同為女人，都曾有過十月懷胎，分娩之痛。
她能想像的到莫莉當時有多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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