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在床上躺了足足有一刻鐘后,她才慢條斯理地起來,心情複雜,遊魂一樣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她想去找人說說話,卻不知道找誰。
穆敏肯定和小蘿蔔在一起,她去了就是多餘。
可是有些話,如果不找個人說一說,她覺得今晚她就憋死了,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她漫無目的地在府里走,偶爾遇見侍衛都在談論今晚這場驚心動魄的刺殺。
不知怎麼她就來到了外院,轉到了小蘿蔔院子外。
呸呸呸,她才不要去打聽那個被她指到侍衛窩裡的樓小樓的消息呢!
她那麼喜歡他,他卻是個刺客;她見到他激動地說不出來完整話,他就以為她真的傻到任由他為所欲為?
黃一手的院子就在小蘿蔔院子的隔壁,院門大開,屋裡有燭火。
黃一手向來不關院門,因為他說,除了他這個人,沒什麼好偷的;誰要有本事把他偷走,他就跟著人走。
「老黃,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吱吱托腮坐在還在自斟自飲的黃一手面前,不無悵惘地道,「而且是大義滅親那種。」
黃一手彷彿對外面的所有情況都盡在掌握,搖頭晃腦地道:「現在信服我的話了吧。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他要壞在你手上?」
「你就不能安慰我幾句?或者表揚我幾句?為了不讓穆敏守寡,我可是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樓小樓啊。」
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俊俏英朗的扮相,吱吱太憂傷了。
「你就是真給樓小樓指路,你以為他就能殺了秦昭?我算命,你天天給我灌迷魂湯,說我是活神仙。怎麼關鍵時候就不相信我了?」黃一手冷哼一聲道,「命運早就定好了。那秦昭的將命乃是天定,幾個跳樑小丑能成什麼事?要是真那麼容易死,那還算什麼命格貴重之人?」
「我哪裡不相信你了?」吱吱喊冤,「你看我這麼難受,先來告訴你。老黃啊,要不是你歲數大,人又邋遢,又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覺得我可以將就將就和你湊一對。」
「呸!」黃一手啐道,「我是算命的,可是我不是算命的瞎子。」
「哎老黃,你還以為你條件很好啊!你看看樓小樓,有沒有自慚形穢?」吱吱不服氣地道。
「你別一口一個樓小樓了,他是被你送到秦昭刀口下的,現在你還裝得情深一片,這誰能受得了?」
「老黃,你這是故意往我心上扎刀是不是?」
黃一手哈哈大笑,看著吱吱眼中將落未落的晶瑩道:「別哭,你可千萬別哭。」
吱吱被他這一說,趴在桌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不是裝哭,是真的心裡難受。
雖然對樓小樓的感情沒有到同生共死那種程度,但是她也是真的喜歡他的啊。
雖然在他和穆敏之間,吱吱不曾猶豫,現在也不後悔自己裝瘋賣傻把他帶到溝里,可是她喜歡的人就此殞命,她難受。
「行了,越說你還越來勁了。」黃一手道,「別哭了,傻丫頭,你將來有大好的姻緣呢。」
「你說得不也很清楚嗎?」吱吱吸吸鼻子,「那是將來的事情,誰解我今日之苦?」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大好佳節,你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快些回去睡覺。」
「老黃,你隔得這麼近,聽沒聽到隔壁說什麼?」
「你想我聽見什麼?」黃一手眯起眼睛看她。
吱吱心一橫,「樓小樓死沒死?」
「死了怎麼樣?你要披麻戴孝?不死又如何?你是去悔過還是補刀?」
吱吱竟然無言以對。
是啊,她問那些幹什麼?
反正她和樓小樓的關係,在她騙了他那時就已經結束了。
不,他們兩個是相互騙。
但是想得雖然好,從屋裡出門后,吱吱還是情不自禁地爬上牆頭往小蘿蔔書房裡看。
暗衛:「……吱吱姑娘,這不行。」
「怎麼不行?」吱吱趴在牆頭一動不動,「你以為秦昭不知道我在這裡嗎?走吧走吧,去忙你的,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別盯著我。」
暗衛也知道她性格跳脫,但是職責所在,不敢怠慢,不由有些為難地勸她。
「吱吱,你進來吧。」穆敏在屋裡喚她。
吱吱嘆了口氣,對暗衛道:「你看看。你不說我不說,我聽幾句走了不就完了?現在這事情鬧大了,我還得聽你們未來的大奶奶唧唧歪歪大半夜。到時候變醜了,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暗衛無言以對。
吱吱越是難過的時候越表現出來雲淡風輕,渾不在意,只有一點——喜歡胡言亂語。
穆敏顯然知道這一點兒,見她蔫頭耷腦,拉拉她的袖子問道:「你知道了?樓小樓是刺客?」
吱吱一屁股坐下,「我豈止知道?是我把他送到侍衛那裡去的。穆敏,我不管啊,你要陪我個相公;要不我就和你搶秦昭了。」
穆敏心下感動,知道她現在應該是極難受的,過來抱抱她道:「要男人做什麼?我養著你一生一世便是。」
「飽漢不知餓漢飢啊。」吱吱把下巴抵在她肩頭,眼睛里有淚花閃爍,「我是不是克夫命啊?剛才應該問問老黃的。」
「別胡說八道。」
「穆敏,你就說我仗義不仗義?」
「仗義。」
「樓小樓當我什麼人?我怎麼能見色忘義?他還真把自己當盤菜,我就是看他貌美多看幾眼,閑著沒事捧捧他消磨時間罷了,才沒有投入什麼感情?難不成半城的年輕女子,都真能為他去死,為他出賣家人朋友?」
「對,你說得都對。」穆敏附和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而且吱吱,你不用感到內疚,因為他對你動機不純,他利用了你。」
「嗯?」吱吱從她身上抬起頭來,推開她的身體看著她的眼睛,「什麼意思?他利用我什麼了?」
難道不是她算計了他一次嗎?
「他們對府里的地形一無所知,而且秦昭身邊暗衛眾多,難以接近。所以他們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