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不會

  一部小說改編的廣播劇。

  時檀配音的角色是女主。

  所以廣播劇一打開，第一個出來的聲音就是她的。

  時檀聽著自己的聲音，手一點一點握緊，到最後手都開始有點輕微地發抖。

  喬予羨稍稍抬眸，看著她在輕輕發抖的手。

  過了一會兒道：「我沒讓人下架你的作品，都會留著。這個廣播劇的宣傳也拿你的微博帳號宣傳的，過段時間也會以你的口吻宣布退圈。」

  時檀緩緩抬眸看向她。

  喬予羨也看向她，看著她泛紅的眼眶道：「這是我作為朋友，能幫你想到的最好的告別方式了。」

  時檀的眼眶更紅了一些，然後突然笑了一下道：「朋友？」

  「嗯。」喬予羨看著她道，「也算是朋友吧。我們是以『同事』相處的，但我覺得我們之間是高於同事的，你覺得呢？」

  時檀看著她不說話。

  喬予羨道：「我家人曾和我說過。你用心待身邊的人，他們也同樣會還之以真心。如果沒有，這命運也會以另外一種方式補償給你。」

  時檀看著她。

  喬予羨繼續道：「所以我在想，在你這兒，我是屬於以真誠換了你一點真心，還是等著命運把我的這份真誠以另一種方式補給我呢？」

  時檀垂眸避開了她的視線。

  喬予羨看了看她，又從羽絨服裡邊的外套里拿了一個優盤，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你所有的作品都在這裡邊。這裡沒有設備能播放。但你留下也算是個紀念。這些年為自己愛好的所有努力和付出都在這兒了。」

  她說完，起身便往門口走。

  時檀看向柜子上的優盤，緊緊盯著那個優盤。

  對於她來說，那個優盤裡邊不僅僅是她這些年的作品，而是她這些年真真實實感受到了自己是一個人。

  是一個有自己思想，可以做自己喜歡事情的人。

  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可以是溫暖的，是因為霍言心。

  第二次便是因為喬予羨，因為配音工作室。

  她一直盯著那個優盤，以至於喬予羨在門口停了好一會兒，她都沒有發現。

  直到喬予羨出聲咳嗽了兩聲，她才回過神，看向門口。

  而扭頭看向門口的瞬間，眼眶裡不知何時聚起的眼淚掉了出來。

  喬予羨看著兩滴眼淚先後落下。

  時檀一怔，抬手胡亂抹了把眼睛，看著喬予羨。

  喬予羨揚起嘴角笑了一下，很簡單的一個笑，並沒有摻雜什麼複雜的情緒在裡邊。雖然眼底透著疲憊，但也能讓人很治癒的一個笑。

  時檀的瞳孔輕輕一顫。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喬予羨的畫面。

  「你好，我是喬予羨。」

  喬予羨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很好聽，笑容也很甜。

  她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這樣的女孩子，家人一定很疼愛她。

  她一定是個非常幸福的人。

  「時檀。」喬予羨喊了她一聲。

  時檀從記憶里抽出來。

  喬予羨忽然問道：「我會死嗎？會因為中毒死嗎？」

  她的聲音透著無力。

  時檀看著她不出聲。

  喬予羨穿的羽絨服袖子很長，她的手藏在袖子裡，來回攥著手指。

  時間在這一瞬間好像被無限拉長。

  喬予羨覺得短短的一會兒卻無比的漫長。

  她能聽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在一點一點的加快。

  終於，在她以為得不到答案，準備離開的時候，時檀低下頭，出了聲。

  「不會。」說完之後，頓了一下又輕輕重複了一下道，「不會。」

  從房間出來，關上房門，喬予羨就馬上扶住了一旁的牆，緩了一下之後靠在了牆上。

  全身的力氣卸掉，只能靠著牆才能不讓自己坐在地上。

  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浸透了，雙手都在輕輕的發抖。

  來的時候很坦然，但真的問出口的時候，她還是緊張到全身都有些發麻。

  這和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別人的手上是一樣的。

  一句話，甚至就是一個字兩個字，決定你的生死。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想到了時檀。

  上午做夢醒了之後，她就突然想到了時檀，就想過來找她問個清楚。

  也許在她的潛意識裡一直覺得時檀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又或許是她一直在怪時檀，怪她辜負了自己的真心相待，怪她背刺自己。所以一直夢見她奶奶和她說的這些話。

  喬予羨靠在牆上，慢慢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過了一會兒，抬手按住了雙眼。

  她以為自己要死了，都做好告別的準備了。卻突然發現，還有一條生路留給了自己。

  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喬予羨一手捂著眼睛，好一會兒，忽然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

  她連忙抹了下眼睛，抬眸往腳步聲的方向看了過去。

  陸慕堯急急忙忙走近，發現她眼睛是紅的，睫毛是濕的，眼睛邊上還有沒擦乾淨的淚，他蹙眉，有些急地道：「怎麼了？」

  「沒事。」喬予羨稍稍站直身體，靠著牆道，「你怎麼上來了？」

  「你這么半天不下去，我肯定得上來看看。」陸慕堯從兜里摸了包紙巾給她，「她欺負你了？」

  「沒有。」喬予羨打開紙巾擦了下臉上的淚。

  「那你」陸慕堯說著停頓了一下，想委婉地問一下，但想了想又不知道該怎麼委婉，便有些生硬地把話繼續說了，「哭什麼？」

  「誰哭了？」喬予羨一邊擦眼淚一邊理直氣壯地反問。

  陸慕堯被問得一愣：「你別說你口水從眼睛裡流出來了。」

  「是啊。不行嗎？」喬予羨逗他道。

  陸慕堯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一臉的麻木冰冷，咬牙切齒道：「行。」

  喬予羨笑了一下，靠在牆上沒再說話。

  陸慕堯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動問道：「要回去嗎？」

  「等一會兒。」喬予羨道，「我站不穩，緩一會兒。」

  「我扶你嗎？」陸慕堯問道。

  「不要。」喬予羨繼續逗他，「我怕半路你把我扔了，我倒地上起不來。」

  「」陸慕堯無語道，「我是什麼很壞的人嗎？」

  「嗯」喬予羨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也許吧。」

  陸慕堯覺得自己眼前一黑，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走到喬予羨身邊，扶著她的胳膊，把她從牆上扶起，給了她一個支撐，扶著她往外走。

  「誒，慢點。」喬予羨被他扶著走了兩步。

  陸慕堯本來就非常慢的步伐，馬上更慢了。

  她一直在這兒靠著，還不如趕緊下去，去車裡坐著，然後回家。

  喬予羨借著他的力往電梯走，須臾，笑了一下道：「小屁孩長大了，知道照顧姐姐了。」

  「誰是小屁孩。」陸慕堯冷巴巴地道。

  喬予羨又笑了一下道：「誰剛上大學誰是唄。」

  陸慕堯冷著一張臉不說話了。

  喬予羨又道：「真的，叫聲姐姐吧。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對我連個稱呼都沒有。」

  陸慕堯的臉更冷了。

  見他不說話，喬予羨繼續道：「叫一個吧。」

  陸慕堯在電梯裡扶著她，拒絕地非常乾脆：「不。」

  「唉，我這個身體啊，也不知道還能有多長時間。」喬予羨的聲音低低的，情緒也低低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聽見這聲姐姐。」

  聽著她這麼說，陸慕堯蹙了下眉，呼吸都緊了一下。

  電梯打開。

  陸慕堯扶著她慢慢出了電梯往車旁走。

  樓裡邊很暖和，出來之後風有些大。

  喬予羨攏了下衣服，陸慕堯也轉身替她擋了下風。

  喬予羨看向他。

  陸慕堯也垂眸看了她一眼，隨即又馬上移開視線，偏頭看向遠處，然後乾巴巴，又很生硬地喊了一聲：「姐姐。」

  沒想到他會喊，喬予羨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便開始笑。

  這一笑，就笑了一路。

  隔一會兒就笑一聲，隔一會兒就笑一聲。

  一路上，陸慕堯耳朵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