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病房裡只開了一盞溫黃的壁燈。

  房間裡的燈光很暗。

  褚政然靠在床頭，腿上放著電腦，處理褚家的事情。

  秦夏在一旁的床上躺著，舉著手機刷微博，把喬予羨的表情包存了個遍。

  到處撿。

  撿完一張就給喬予羨發過去。

  她完全忽略了喬予羨都給她發了些什麼。

  只是看見可愛的表情包就給她發。

  不止如此，她還往九皇殿的群里發。

  每發一張，就會有人出來評價一番。

  秦夏正聊得起勁。

  褚政然忽然道：「秦夏，很晚了。」

  秦夏偏頭看向褚政然。

  褚政然合上電腦看著她道：「該睡了。」

  「我們年輕人的作息，你不懂。」秦夏說完，繼續看向手機。

  褚政然：「」

  秦夏繼續看著手機。

  褚政然把電腦放在床頭櫃，然後把被子往一旁掀了掀下床。

  因為受傷太重，即便這段時間恢復的很好，康復訓練也一直在做，但他的行動還是很慢。

  聽見動靜，秦夏從床上坐起來：「去幹什麼？」

  「衛生間。」褚政然道，「我自己可以，沒事。」

  秦夏就當沒聽見他吹這個牛，起身去扶他。

  手扶住他的胳膊，褚政然垂眸看向她。

  秦夏看他一眼沒說話，扶著他去衛生間。

  扶他到衛生間裡邊，秦夏就出來了，站在衛生間門口等他。

  過了一會兒，褚政然開門出來，秦夏又扶著他往回走。

  「我真的沒事了，可以自己走了。」褚政然道，「你看我從馬桶那兒走到門口都沒摔。」

  秦夏笑了一下道：「褚少你這求表揚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褚政然也笑了一下：「癱的時間太長了，能走了，想求個表揚，心理能得到些安慰。」

  「好棒哦。」秦夏張口就來。

  「太敷衍了。」褚政然道。

  「要求還不少。」秦夏說完，頓了頓道，「我和你的小助理商量好了。過兩天他來這兒陪著你。」

  褚政然的腳步一頓看著她：「怎麼了？」

  「有個導演找我，我過幾天要進組了。」秦夏道。

  褚政然眼底的神色閃了閃：「什麼時候？」

  「兩三天吧。」秦夏道，「我也不能太久不工作。不然我的粉絲會以為我被封殺了，還會認為我準備退圈了。」

  褚政然沒說話。

  秦夏也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有時間會來看你的。」

  「真的？」褚政然看著她問道。

  「當然。」秦夏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以隨叫隨到。」

  褚政然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秦夏」

  秦夏看著他。

  褚政然喊完她的名字，嘴唇動了動，但最後卻什麼都沒說：「沒事。睡覺吧。」

  秦夏眼底很隱晦地划過了一瞬的失落。

  她笑了笑，扶著他道：「好。」

  褚政然看著她眼底的那抹失落，心底也跟著疼了一下。

  秦夏扶著他回到床邊。

  褚政然坐在床上，秦夏道：「睡吧。我也去睡了。」

  她說完，就去了旁邊的那張床上背對著他躺下。

  褚政然看著她。

  看著她看了一會兒手機，放下手機就睡了。

  褚政然慢慢躺在床上，蓋上被子，拿著手機發了幾條簡訊。

  然後一夜沒睡。

  想了一夜他們這段時間為什麼關係還是處在這個階段。

  大概就是兩人說不到五句話就會吵。

  一開始，他剛醒的時候，迴避了這個問題。

  他怕秦夏是因為感激他，就答應和他和好。

  也怕自己這身體恢復不了，讓她後半輩子守著一個廢人。

  他心甘情願救的，不想乘人之危。

  再後來，他再想談的時候，兩人就一直吵。秦夏開始不想和他談了，迴避他的話。

  褚政然想了一夜都沒睡。

  第二天早上六點，病房的門被敲響。

  在醫院這段時間，秦夏睡覺很輕，一點動靜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先看了眼時間，才六點。

  而且為什麼會有人敲門。

  秦夏有那麼一瞬間差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看見褚政然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下床去開門。

  打開門，她看見褚夫人站在門外的時候，人更懵了，瞬間清醒。

  她看著褚夫人，過了一會兒，又看了看病房的門，然後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時間點了。

  是不是自己睡過了。

  「早。」褚夫人道，「吵醒你了吧？」

  秦夏的頭髮睡得有些亂，一臉剛睡醒的樣子。她摸了下臉，然後道：「啊。沒，沒有。褚政然醒了，您」

  「我找你。」褚夫人道。

  秦夏疑惑了一下：「找我？」

  褚夫人點頭溫柔地笑了笑：「方便嗎？」

  秦夏又往後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往外走了兩步，把房門關上：「方便。」

  褚夫人帶著秦夏走到了走廊的窗戶旁。

  秦夏看著褚夫人穿著旗袍，盤著頭髮，化著精緻的妝。

  而她穿著一身寬鬆的衣服，披散著頭髮，素麵朝天，剛睡醒。

  這對比。

  兩人站定，褚夫人轉身看向她。

  秦夏看著她。

  褚夫人臉上帶著溫柔的笑，頓了頓道：「秦夏，對不起。」

  她說著，就欠身低頭，向她道歉。

  秦夏嚇了一跳，連忙向前一步扶住了她：「褚夫人，您這是您是長輩。您這樣太折煞我了。」

  褚夫人嘴角依然帶著笑，柔聲道：「長輩做錯了，也要道歉。」

  秦夏一怔。

  褚夫人後退一步，再次欠身。

  秦夏看著她彎身，即便是彎身道歉的動作，依然很優雅。

  秦夏反應過來，又扶起了她。

  褚夫人站直身體道：「對不起。當年不該和你說那樣的話。我知道。話說出去了，傷害形成了，不是一句道歉能彌補的。但怎麼彌補，我暫時沒有想到。我希望我可以有機會彌補。」

  秦夏沒有說話。

  褚夫人道：「其實，從一開始反對你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反對的意義在哪裡。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只是對政然保護的太過了。即便他可以獨當一面了，我還是放不開手。」

  「甚至覺得他應該按照我所預想的，走他人生接下來的路。」褚夫人道，「但我忘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即便是我一手帶大的，也不能完全和我一模一樣。」

  「政然知道是我在干預你們的感情之後，會經常和我談。」褚夫人道，「我不喜歡他急躁的樣子。他和我說，那樣的一面也是他的一部分。說實話，一開始我想不明白。」

  「但後來我漸漸明白了。他在我面前，是兒子的身份。他把我願意看到的一面留給我。」褚夫人柔聲慢語道，「而在你面前，他才是最真實的。儒雅但話多，容易急躁又有些毒舌。能把自己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一定是在自己最愛的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