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煜回憶著那些，心中的困惑沒有半分消減，越想，越覺得縈繞著一種悲觀的煩躁，讓他無所適從，想要徹底擺脫這些，其實不是沒有辦法。他，大不了可以去死，如果他不存在了，那些煩惱就都消失了對不對？

  可是他並沒有死的勇氣，他仍然想要知道答案。

  一切看起來沒什麼毛病，養父說的那些話，很多家長可能都那樣想，他有的時候是能感覺到的。是他太矯情了麼？他奢求一個對他更多寵愛的親人，養父做不到，畢竟那不是他的親爹。

  他一定是被妖魔蠱惑了，才無法維持平素的隱忍，胡思亂想，甚至是找了陌生人驗證，他深深自責。如果繼續麻痹自己，更傻一些，一成不變，凌煜其實是可以忍受的。他的自愈力隨著年齡的增長，比以前修復的更快了。

  只有在幻境之中，他才能像普通人那樣感覺到漫長的痛苦，這種痛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人，有血有肉活著的人，而非妖魔的載體。

  黎颯看到了凌煜這一番邏輯自洽的思考，不免唏噓。這帥哥被養父洗腦多年，不太容易說服啊。和他直接講他的養父心懷不軌嗎？

  黎颯忍不住用異能在凌煜的腦海中發問：「我已經知道以你的實力，純靠文考也能選入校隊，順利去中州府參加大盛會，想進入精英隊也不難。你究竟為什麼要去極寒之地呢？你的養父似乎並不希望你去那裡。」

  凌煜並不吃驚，也沒有回答黎颯的問題，而是在腦海中說道：「你果然能看到我的想法。那你能看到我養父的想法嗎？」

  「不能，他使用了某種法寶，我只能模糊地感知他的情緒。他對你的感情的確很複雜，而且摻雜著某種扭曲的仇恨。」黎颯直言不諱，「凌尚應該非常痛恨妖魔，他的道侶和未出世的孩子在二十年前死在極寒之地，而你是魔族的小孩，倘若真的被妖魔附體，有變成妖魔的可能，他又怎麼可能對你真心實意的好呢？」

  「我知道。」凌煜倔強地說，「我能感受到他的仇恨，但是每一次他離開這個幻境的時候，心態就會平和一些，那些怨氣發泄出來，不悶在心中，對他也有好處的。」

  「但是你會痛，會受傷。」

  凌煜說：「等到時限到了，幻境自動關閉，我離開幻境之後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自愈，並不耽誤明天去學校。」

  黎颯知道自己三言兩語改變不了凌煜對凌尚的依賴之情，於是換了一種說法：「剛才我看不出你身上凝結出什麼妖魔的形態。我見過的妖魔都是黑霧凝成，你是紅霧從身體蒸騰而出。你有沒有想過，其實被妖魔附體的也許是你的養父？每一個進入極寒之地結界之內的人，都有可能成為妖魔的載體。」

  凌煜心神一顫，的確，一開始或許妖魔附身在他的身上，但是妖魔力量很強大，他一直在排斥被妖魔控制，那麼妖魔會否離開，找尋其他的宿主？倘若養父被妖魔釋放的魔氣侵蝕，利用那些仇恨和怨念一點點不知不覺間就進入了他的體內呢？

  養父對他的淨化儀式一開始並不是如此血腥的，隨著年齡增長，他的自愈力越來越強，在幻境中的淨化才變得越來越痛。

  那會不會是養父一點點被妖魔侵蝕理智的表象？

  「你身上釘入的法寶，你自己能夠拿掉嗎？」黎颯突然問了一句。

  凌煜說：「咒語我是會的，不過養父並不知道我會。我如果拿掉了，他肯定能感覺到，會讓他傷心失望的。你為什麼問這些？」

  黎颯說：「就是問問。如果將來你會遇到強大的妖魔，你必須調動更強大的靈氣，你肯定要拿掉那些禁錮。你自己能拿掉當然是好的，為了自己活命或者救更多的人，違背了之前的規矩，想必通情達理的人都能夠理解。」

  凌煜沒有明確回答什麼，黎颯卻能感覺到他已經把這句話記在了心中。

  「今天我看到的情況，如果你想，那我可以灌輸到你的腦海中，你自己琢磨一下。」黎颯說。

  凌煜說：「好的，你讓我看看那個場景。」

  黎颯用異能將此前看到的場景輸送給凌煜。在凌煜自身願意的情況下，這種記憶圖像的轉移非常順利，只是一瞬間就可以讓他從別的視角看到剛才的情況。

  黎颯又說：「我和我的朋友先離開了。武考前我會聯繫你，記得和我們組隊啊。」

  「謝謝你。」凌煜由衷感謝，又補充道，「你離開這個結界，念動如下咒語，就能從地下室直接傳送到院子外邊。小傳送法陣一次最多傳送兩人，如果你有朋友跟來，是可以一起走的。」

  黎颯離開了凌煜的結界，在地下室內現身，趙茵出聲問：「怎麼樣？」

  黎颯說：「拉住我的手，我帶你離開再細說。」

  小傳送陣的咒語並不難，黎颯念咒，轉瞬間已經帶著趙茵來到房子外邊，一處花叢之中。

  趙茵收了隱身道具，兩人的身體屬性都比普通人高，一起悄無聲息返回校園，找了個沒人的僻靜地方，黎颯才對趙茵講起了在結界中的所見所聞。

  趙茵嘖嘖道：「沒想到看著衣冠楚楚一本正經的凌尚居然這麼狠毒，他這是長期折磨凌煜發泄當年的仇恨和怒火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凌尚才是被妖魔附體的那個？」黎颯再次提出了這種觀點。

  趙茵則說道：「未必，普通人也有被仇恨的情緒左右，執著而扭曲的。我倒是覺得凌煜未必有看起來那麼坦誠。你想一下，任何人持續忍受這樣的循序漸進變本加厲的折磨，二十年那麼久，能一直保持純良嗎？」

  黎颯感慨道：「換成我，我可能做不到，有能力肯定要逃跑的。」

  「你覺得凌煜沒有能力逃跑嗎？」

  「能力倒是有，他可能還有其他野心或者不為人知的目的。就比如去極寒之地。」黎颯說，「他一直不正面回答我為什麼去極寒之地，他的腦海中故意將這個內容隱藏的很深，我剛才沒有看到那麼多，他的腦波能量就先恢復了。在幻境中似乎只有他身體上的傷恢復的速度減慢了一點，在他打坐的時候，腦波能量其實是在恢復的。」

  「這說明幻境能封鎖的靈力有限，若是把靈力當成這個世界運轉的一種能量，那麼高階的修真者可以調取的能量渠道肯定比低階的人多，多靈根的人能運轉支配的靈氣比單一靈根的人要更多一些。」趙茵認真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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