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會後的問答（二）

  王旭也是一樣，坐了一下午，還說了半天，怪累的。伸手端過茶水，喝了幾口，如牛飲水，一杯半溫的茶就進了肚，示意小姑娘給添點水。

  旁邊的點心盤裡有棗泥方，不大的一塊，外面裹著麵皮，棗泥餡，切成一塊塊的，金黃的麵皮和烏黑的棗泥配在一起，看起來還挺誘人。

  這東西甜中帶苦，還有點黏，很多外地人都吃不慣，卻是王旭的最愛，剛剛看見小姑娘端上來的時候，就有些躍躍欲試。

  這有了個檔口，就趕緊伸手拿了一塊，咬了一口嘗嘗。嗯，味道還行，應該是外面買的稻香村，老字號了。

  「能不能說得具體點？」主持人也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水，吃了塊糕點。

  「嗯，可以啊。

  就好比DOS，那東西開始的時候比我的COS差遠了，但市場是我的100倍，賺錢是我的一億倍。它就能投入資金不斷地進化自己，讓產品穩定下來，逐漸成熟。

  銷量大，又會導致在他的系統上開發程序的廠商就越多，然後就行了正反饋，最終形成一種我稱為軟體生態的龐大體系。

  拿這種體系再來對比我的第一版產品，那種優勢就是碾壓性的。這也是我一直對桌面系統興致缺缺的原因。

  那種生態，不是你想建立就能建立的，那幾乎就是在特定的時間窗口期內自然形成的，而現在，哪個窗口期已經過去了，那就乾脆想都別想。

  既然如此，我就乾脆選擇開源，還制定了可以隨意商業化的許可證，只有你真的掙了錢才分我點就好。

  軟體是免費的，大家都別掙錢，不僅不在我們這裡掙錢，還讓你老家都失火。

  也就是我的設計理念還領先一點，配套的軟體在某些專業領域也還算豐富，才能在免費的時候獲取一點點優勢，這才能玩開源這個方法。

  而且也同樣趕上了一個全新的窗口期，那就是網際網路的興起，新的應用場景出現了，這是一次重大的變革，符合我剛才說的革命性產品的條件。

  沒這兩個前提條件，開源也沒戲，即便伱的軟體免費，也是沒人用的。

  就好像買一件衣服要20塊，你也可以選擇找點免費的樹葉掛身上，但沒人會去選擇樹葉。

  你看丑國那麼多響應的，為啥，還不是苦微軟久已，好多企業都嘗試過搞自己的系統，幾乎每個大公司都搞過，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小日子當年搞的PC-98，舉國之力，聲勢浩大，一度還統治了小日子的市場。但在時代大勢面前，死的渣都不剩。

  相比起咱們，其實西方世界更害怕壟斷，但軟體這東西，特別是底層系統，用的人多了，會形成天然的壟斷，那時候，真的是人家要多少錢都得給。

  那些PC廠商每年給微軟交的授權費用都可以用天文數字來形容，這才助長了微軟的股票，但是他們自己卻越活越艱難。

  我搞開源產品，其實就是渾水摸魚，給咱們自己留個機會，掀翻他們的機會。」

  王旭回答得格外坦誠，這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今日的會議不同於以往，規格高，保密性強，對未來的意義也更大。

  這些人都不會出去瞎說，完全可以表達一些自己的真實想法，這種交流比讓姜主任更直接，也更讓上面放心。

  主持人繼續發問：

  「下一個問題，還是問王旭的，演講中你說的都是經濟方面的，但你曾經說過GIT還能帶來其他方面的好處，能具體說說嗎？」

  「嗯，好處多啊，比如世貿組織的事情。

  這算不算咱們為了世貿作出的巨大讓步？

  一直喊著讓咱們透明化，除了我自己搞的那幾個核心，不好瞎改口，剩下的大量應用都可以說成是以前的軍工產品，現在軍轉民了，沒毛病吧。

  敦促咱們開放，這還不夠開放？我們把一切都扔出來，隨便你們看了，還要咋地？

  什麼智慧財產權保護，你看我們都免費了，還不夠坦誠嗎，我們保證沒用盜版，用的就是免費的。

  說咱們不是市場化啊，咱們直接亮家底了都，這麼多產品，都不要轉讓費用，我們夠誠意了吧。

  說我們不夠融入世界，你看我們把好多項目的主導權都逐步轉讓了，還要咋地。

  什麼開放影視啊，這不都開了嗎，你沒看我們連電影創意都開源了，小說都是免費連載的，連科學家都去拍電影了。這態度，絕對夠恭順了吧。

  就這，他們還偷偷卡我的排片呢。

  」

  「他們卡你的排片了？」主持人插嘴問了一句。

  「可不，給新線施壓，連帶著南美和歐洲都開始猶豫了，好萊塢的幾大，陰著呢。」王旭立刻開始發牢騷，吐槽，打小報告，知道沒用，但這些都可能成為上面談判的籌碼。

  「國內情況怎麼樣？」主持人接著問。

  「更慘，全國就只有五個城市上映，不到五分之一的屏幕，簡直別提了。」呦呵，瞌睡來了就遞枕頭，這可是有用的，今天來的人就沒一個省油的，哪怕這個主持人，至少都是局級。

  「亂彈琴，不提他們，繼續。」下面一個領導把話題掰了回來，王旭一看，妥了，這位起碼是個高半級的。

  「嗯嗯，反正他們不就是希望咱們一切指望他們嗎，這面子給得夠足吧。

  這些東西隨便編就是了，國家比我能幹的人肯定多多，好好想想就是了。

  這種惠而不費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無法獲得商業利益，那麼獲得點別的補償，總是可以的吧。

  咱們連面子都不要了，那麼多拿點份額啥的，總沒問題吧。

  反正就是爭取唄。」王旭聳聳肩，這些他其實並不懂，國內的外交有專門的外交學院，對外都不怎麼招生的那種，外交政策也很連續，真的不好隨便亂說。

  對外政策更是如此，商業的，政治的，地緣的，還有對未來的各種判斷，王旭這裡一通瞎說，回頭把路指歪了咋辦。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既然負不了這個責任，還是老老實實當個參謀挺好。

  「我的意思是說，政治啊，外交啊，我真的不是很懂，但是咱們這一波大開源，在世界上，特別是科學界的聲譽是非常好的，讚譽更是非常高的。

  咱們除了把控一些關鍵的，剩下的還可以廣泛的開展合作，特別是歐洲，那邊對於丑國的軟體壟斷也不是沒有意見的，這些都是咱們突破的好幫手。

  毛主席不是說過嗎，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沒準就成了呢。」

  「你願意都交出來？」主持人突然詢問道。

  「我不是已經都交出來了嗎，現在GIT早就都是管理委員會在負責了，我就管幾個關鍵產品的核心維護，其他早放手了。」王旭肯定地回答，他就沒打算一直把著這個，太牽扯精力了，以後有的用就行。

  「小同志有覺悟。」

  「算不上什麼覺悟，華夏人的自覺罷了。」

  「說得好，華夏人的自覺，可惜有這樣自覺的人沒幾個。王旭同志不是黨員吧，黨外人士都如此為國為民，我們更不能辜負他們的信任。」一位頭髮花白的領導總結道。

  王旭還真不是黨員，這還真不是他不想，他老爹早就讓他寫申請書了，但上面給叫停了，還讓姜主任和他詳細地聊過。

  主要就是，他主要在文藝界和科學界活動，用黨外人士的身份對外展示更好一些，建國後好多科學家都是這麼安排的，除非你能確定一輩子不出國，不對外交流。

  王旭自然也不會那麼執拗，以後估計會弄個九三之類的名頭掛一掛，完全無黨派也不是不可能，這就真的無所謂了，反正他現在受到的是全方位的關注和保護，該有的好處肯定少不了他的就是。

  主持人又一次抽出一張紙條，說道：「這個問題還是問王旭的，另外幾位老師稍等。」

  然後另外幾位發言人，趕忙說沒關係，他們當然知道這一次自己其實真還就是湊數的，準確的說是來匯報的，領導們的關注點其實都在王旭身上。

  「這個問題是，你搞了專利池，資金池，還有這個開源軟體池，似乎你是有一個總的大目標的，但似乎你又沒有自己做大規模商業化的計劃，那麼你的總戰略目標是什麼？」

  「備胎！」王旭斬釘截鐵地回答。

  「備胎？」主持人很驚訝王旭居然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嗯，備胎，咱們國家現在真的還很落後，國家制定了韜光養晦策略專心發展經濟，我覺得是對的。

  前些年，那隻北極熊還在的時候，他們都沒少挑事，現在紅色巨熊隕落，現在他們還沒回過味來。但下意識地已經開始把對付咱們提上議程了。

  而現在的咱們直接正面對上西方，那是以短擊長，不說螳臂當車，但是一定會損失慘重。

  咱們這些年的發展速度一直超過7%，而這還是咱們尚未融入全球體系的情況下完成的。

  一旦進入世貿，外資的大規模進入，工業能力的必將大規模轉移到華夏，這是咱們的人口規模和政策決定的。

  咱們必將進入一個非常難得的飛速發展期，工業能力和經濟能力都可以在這一過程中得到從未有過的壯大和發展。

  而這個時間段，又恰巧是網際網路革命的時代，這個時代一定會為世界帶來前所未有的變化，同樣，這也是咱們的機遇期，全世界都在大發展的時候，必然會導致去工業化的加速，他們必須快速騰出勞動力來進行新技術革命。

  這會進一步加速工業轉移的速度，而這正是咱們最缺的，咱們現在工業門類不缺，但是大致水平還差人家20年以上。

  而這個機遇，正是咱們百年難遇的時間窗口，這個時候，咱們應該保持低調，不要過分挑動西方特別是丑國的脆弱神經。

  引進，接納，學習，吸收，利用各種手段，去學習。同時，咱們要鼓勵民營經濟的發展，國有經濟搞大而全的東西，民營經濟搞小而精的東西，讓民間的力量被這種工業轉移的大勢帶起來，國家就可以集中精力於基礎設施，基礎材料，基礎科研上面。

  也就是十來年二十年的樣子，我的判斷是這個窗口期最多也就是這麼長了，這是一個新技術革命帶來的窗口紅利期的大致時間。

  丑國不可能一直讓咱們舒舒服服的發展的，即便是這十來年恐怕也消停不了。

  咱們就只能忍，不能錯過這個窗口期，而我搞出來的東西，很多真的太新了。

  如果真的和丑國企業一樣，搞大規模商業化，直接面對丑國的競爭，成功的概率本來就不大。

  失敗了，那就是浪費。而萬一成功了，恐怕咱們國家的窗口期就得提前中斷了。

  總的來說，這就是得不償失，戰術上的成功無法帶來戰略上的勝利，那就不是一個好的戰術。所以我沒有選擇走商業化的道路，而是選擇了迂迴的開源戰術。

  《孫子兵法》有雲，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

  這也是我對未來窗口期發展的一個大致想法。

  非利不動，就是咱們在接收西方工業轉移的時候要看明白對自己的好處，該讓的讓，不該讓的不能讓。

  非得不用，就是如果不能確定自己能夠一擊必勝，並拿下足夠的好處，那麼就不要輕易去挑撥對方，得不償失。

  非危不戰，就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正面硬剛西方。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放到經濟領域也是一樣，放到商場上也好使。

  咱們的五年規劃十年規劃，謀求自身進步，其實就是伐謀。前些年的聯美抗蘇，最近的謀求世貿，積極融入世界，就是伐交。搞冷戰就是伐兵，打熱戰就是攻城。」

  「好傢夥，你這都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了，了不得啊。」台下那位花白頭髮老者感慨了一句。

  「那倒不至於，對於個人而言，我也就是借勢罷了，站在風口，豬都可以飛上天。」王旭倒不是謙虛，他是真的明白，順勢而為，無往而不利。

  有些人順勢，有些人借勢，有些人造勢，站在不同的層面，思考的角度也有所不同。王旭現在也就最多只能借勢，他的小蝴蝶翅膀，可扇不起大勢的風。

  「哈哈，你太謙虛了，你要是豬，那我們都得是什麼了。」主持人笑著接話。

  「不謀一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所以，我希望領導們重視開源社區，並不是希望舉國之力，甚至全面替換Windows，甚至強令大規模推廣什麼的。

  而是利用開源社區的資源，深度培養咱們自己的人才，完善簡歷咱們自己的體系，儘可能做到任何商業產品，都能在開源社區中找到或許沒那麼好，但足夠用的那種替代品。

  從邊緣入手，誘敵深入，利用咱們最強大的人力資源，利用大學生群體資源，去維護，去拓展這個體系，這樣，可以解決幾方面的問題。

  一是，培養人才，解決大學生的技能問題，避免出現大學畢業了，進了單位啥也不會的情況。

  二是，教學與產業脫節的問題，現在咱們的教學體系問題很大，至少在自動化，計算機等領域，學的東西還是七十年代的，甚至還有不少錯誤。

  這是長期從事教學科研，而沒有和生產一線有所聯繫導致的。計算機的世界，疊代更新速度太快了，網絡時代的到來，還會加速這一更新疊代的過程，繼續這麼脫節下去，恐怕教的東西就都成了沒用的東西了。

  而開源社區的需求和更新，會讓教師們時刻保持追蹤最新的應用技術發展，而不是純粹的理論，至少保持練手的熟練度。

  第三個就是能夠始終有一批軟體產品保持待命狀態，萬一窗口期提前結束，敵人真正露出獠牙的時候，咱們能夠至少能夠擁有足以維繫一切發展和運轉的基礎保證。

  最後就是可以扶植一些使用這些開源內容進行發展的企業，鼓勵他們也加入維護開源社區的隊伍中來，然後緩慢而隱秘地滲透進西方的後花園中。」王旭笑眯眯地，露出一口白牙，這時候的他，展露出久違的鋒芒，有了這種滲透，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

  「你好像對未來華夏的情況挺悲觀啊，年輕人很少會這樣的，現在大部分年輕人，都是感覺咱們會從內部崩潰來著。」主持人繼續追問了一句。

  「算不上，崩潰也不是沒可能，但我覺得概率不大。

  畢竟華夏本身就有大一統的向心力，連個農民起義都想著一統寰宇呢，現在又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內憂外患，經濟還蒸蒸日上的，不至於崩潰。

  悲觀就更說不上了，相反我還挺樂觀，無論是對國家的未來，還是自己的未來，都是如此。這麼多考慮，無非就是未雨綢繆罷了。

  西方說一套，做一套，翻臉不認人的事情做得太多了，防著點沒壞處，更何況大力發展開源社區，好處還更多些。」

  ——

  （明天見，明天要去上海面試，看情況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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