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微微輕顫著，小樹終於甦醒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它仿佛活人一般，搖搖枝葉，動動根骨。
而後，十九層的天空狂風怒卷，參天巨樹拔出萬丈根須，豪情蓋天，金光青光交織之中，沖天而起，隨後消失在那蒼茫的血痕之中。
……
下雨了。
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清洗著天地間的戾氣血氣，仿佛間，整個天地為之一變，清寧了不少。
西方魭天域。
金山寺。
古鐘悠揚，佛音禪唱在細雨中若隱若現，為這座存在百萬年之久的古剎更添一份寧靜、淡薄。
天心崖，娑羅雙樹下。
「又下雨了啊！」婆娑葉影中，天心忽然抬頭，嘆了口氣，許久許久，手中白子也沒落下。
對面，忘塵手持黑子，原本正在皺眉苦思，聞言，也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真的下雨了。
好久，他才道：「下雨也好，金山寺已經很久沒下雨了。」
說完，又沉默下來。
天心笑笑，隨手將白子放入棋盒，懸了個佛號，道：「的確，沒記錯的話，自從魭天試煉過後，金山寺便不曾下過雨。
這般也好，你聽，這念經禪唱的聲音是不是小了很多，也沒有了那麼重的戾氣？」
忘塵點點頭，回了一禮，笑道：「確如大師所言，小僧也聽出來了，這場雨，下得極好，也極是時候。」
「是啊！」天心起身，嘆了口氣，眉宇間似有倦色，忽而搖頭笑道：「若無妄念煩憂事，何須青燈古佛常念經？若是可以，貧僧才希望金山寺只有古鐘悠揚，不見佛音禪唱。」
忘塵一怔，半響起身，深深一輯，「阿彌陀佛，小僧謝大師教誨！」
「教誨談不上！」天心淡然一笑，隨手拈住一片飛花，飛花不沾雨露，片刻，笑道：「不說這些，貧僧且問你，這炎天域之事，你就當真不管不顧了麼？」
忘塵沉默，眉頭有些糾結。
見狀，天心也不逼迫，笑道：「也對，身在方外，自當不理那些凡俗，只是，若是他日他怪責於你，你又該當如何自處？」
話落，久久無聲。
許久，忘塵苦澀一笑：「一切本是妄，一切皆是錯。既然如此，小僧何須執著？若是有朝一日，他真要怪責於小僧，亦不過是了卻一段因果，小僧，不悔！」
言罷，忘塵起身離去。只是到底，看上去那背影落寞蕭瑟了許多。
見他如此，身後，天心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是耶？
非耶？
當初一步好棋，事到如今，便是連他也不確定，這到底是一手好棋，還是一手破棋！
果然啊，命運也好，棋局也罷，瞬息之間變幻莫測，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知哪裡是對，哪裡是錯。
只是……
炎天域啊，希望不是血海翻天吧！
想著，天心不禁搖頭苦笑。
這一天天的，天機越來越蒙蔽了，尤其關於楚辰，他能看到的已經少之又少。
……
炎天域。
龍淵之下，萬丈地心深處。
情勢越來越危急，楚辰的處境也越來越糟糕。
體內除了微弱起不了任何作用的紅蓮火種，其它隱藏的各種力量齊齊沉默，銷聲匿跡。這樣他就不得不通過罪痕去召喚位於罪炎塔十九層的元神分身——浮屠神木。
好就好在，罪域億萬生靈的祈願之下，小樹終究還是醒了，並通過罪痕來到他身邊。
隨著小樹突然破空而至，頃刻間，灼熱的世界為之一清。
「你來了？」
感受到外界的變化，楚辰意識有了短暫的清明，他笑著說這一句，聲音卻極度的沙啞。
小樹體型縮小了許多，跟他差不多大，卻聚斂著濃郁得化不開的清光。
聽到他的聲音，便「沙沙沙沙」的晃動著枝葉，似乎在回應著什麼。
伴隨著聲音的傳出，很快，大片大片的清光水桶一般澆灌下來。
如同烈日之下的甘泉，隨著清光的注入，楚辰身體的灼熱感消散不少，痛苦也減輕了許多。
尤其，似乎那真龍之力也得到安撫，漸漸的不再那麼暴躁。
「果然，還是自己靠得住！」
情況穩定下來，楚辰也鬆了口氣，可想來想去，他還是沒忍住，罵了一聲「狗娘養的」。
聽這話，小樹就不斷搖擺，枝葉晃動的聲音十分悅耳，似乎在取笑他，又似乎在嘲笑他。
他也沒在意，轉而開始專注於體內的情況。
真龍之力的肆虐，雖然糟蹋得體內一片狼藉，可也不是什麼好處都沒有。
尤其被浮屠神木的力量修復過後，他立刻就發現血肉骨骼仿佛被淬洗了一遍，不論強度還是韌度都得到極大提升。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隨著精神開始專注，他很快就發現，其實一開始有個感覺是對的，那就是真龍之力似乎真的在尋找什麼東西。
「它似乎並不是為了破壞而破壞！」
「它的力量中帶著一股憤怒與仇視！」
「可它到底在找什麼呢？」
「……」
短暫的思量後，瞬間一道靈光閃現腦海。
「原來如此！」
「我想我明白了！」
「神龍因守護大地生靈而亡，可歸根結底，它是因巨冥神將而亡！」
「而巨冥神將的出現是為了占領毀滅它所守護的大地，因此，這種仇恨與敵視又反過來加深！」
「難怪它會幻化金龍形態發動撲殺，原來它撲殺的對象並不是我，而是我體內的死冥之力，也就是說，它察覺到我體內有死冥之力的存在！」
「……」
清楚了！
全都清楚了！
其實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他早就應該想明白的。
以那神龍對巨冥神將的憎恨，哪怕是殘餘最後一絲真靈，它也沒理由感受不到他體內死冥之力的存在。
而他體內的死冥之力，歸根結底便是冥神將臨死前在他體內種下的幽冥魔印。
如此一來，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真龍之力要撲殺的對象就是幽冥魔印，它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瘋狂追殺的也是幽冥魔印。
這樣的情況下，幽冥魔印自然就不敢抬頭，是以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這也正好就印證了最初的預感，那就是真龍之血能助他早日突破幽冥魔印的封印，逆龍升天。
可他依然不明白，為什麼這種大好的時機，五聖星脈之力選擇沉默，連紅月炎陽之力都選擇沉默。
「難道是不想被誤傷？」
「還是說，不想再內鬥中損耗力量？」
「道理是有道理，可是……萬一小樹沒有被召喚過來怎麼辦？」
想想，楚辰還是感覺很扯淡，而且扯得有點疼。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隨著真龍之氣的爆發，周遭數十萬年沉積的堅硬赤岩已經有些扛不住了，紛紛開始裂開，而後大塊大塊巨石墜入下方蛇池。
為了不被活生生掩埋，為了早日恢復全勝，他必須儘快幫助小金龍找到幽冥魔印。
於是，立刻雜念拋下，他開始全心全意引導體內亂竄的真龍之力。
還是得感謝小樹！
在它的力量安撫下，真龍之力雖然依舊暴躁，可相比最初的時候已經溫馴聽話多了。
長達一天的溝通之後，終於，真龍之力接受了他的引導，進入到黑漆漆的星府之中。
一入星府，真龍之力變幻化成金色神龍，為沉寂依舊的星府帶來大片大片的金光！
也就在那金色光芒灑遍的同時，蘧然間。
「昂——」
「吼——」
「啾——」
動了！
全都動了！
仿佛等待已久，這一刻，原本沉寂的力量悉數復甦。
五方聖獸的咆哮，紅月炎陽的閃爍，頃刻間，原本死寂黑暗的星府星光熠熠，熱鬧非凡。
到這裡，他自己的意識已經起不了作用，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幽冥魔印的根本所在。
但是……他不知道，這些星府之中的原住民知道！
於是，匯合真龍之力，五方聖獸之力並紅月炎陽之力匯合成一股滾滾洪流，直接朝著未知幽暗的星府深處撞去。
勢如破竹！
滾滾洪流！
仿佛過去很久，意識之中，他從不知道原來星府居然是這般的巨大，難怪可以孕育星雲星丹，勾星連座呼應天幕星辰！
就這樣，最終，幽冥魔印被找到！
可面對那魔印的真實形態，又一次，他震驚了。
「怎麼可能？」
「你居然還活著！」
看著那圍困之下，同樣顯得無比震驚的冥神將，楚辰面色鐵青，整個人幾乎凍僵。
萬萬沒想到，便是當初那般，冥神將依然沒有真正死去。
他居然一直隱藏真靈在他星府之中，若非此次尋到真龍之血，從而一舉直搗黃龍，或許他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
聽到他的聲音，冥神將也鎮定下來，很快狂笑道：「好，很好！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找到這裡，看來你的的確確就是受賊老天眷顧之人，連真龍之血這種東西都能被你找到！
不過這樣也好，你越是優秀，占據了你的身體，本神將的前程就越加光明。
嘿嘿嘿嘿！
桀桀桀桀！
來吧，讓本神將吞了你，讓本神將成為身體的新主人！
外面那麼漂亮的花花世界，你又有那麼多的美嬌娘，哈哈哈哈，本神將早已急不可耐了啊！」
語畢，星府之中，冥神將驟然化身巨冥神將毀天滅地之態，兇悍無比殺了過來。（未完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