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河，波瀾壯闊，始於紀元之初，奔騰萬古，直接去往紀元之末。那漆黑如墨的河水中，每時每刻都有數不盡的靈魂在其中哀嚎、沉淪。

  沉浮在忘川河中，看不到上岸的地方，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交流的同類，除了那無邊的死寂和冰冷，楚辰儼然都快要忘卻時間。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每天耳邊縈繞著亡魂的慘叫、哀嚎，睜眼一看便是一張張扭曲麻木的臉，這樣的日子，每一瞬恐怕都比一輩子更加漫長。

  而忘川河的危險，絕對不僅僅在於河水沖刷記憶的能力，跟在於河流內外無處不在的怪獸巨魚。

  曾經無數次，楚辰看到一條條巨大的兇殘怪魚在河中翻騰，那巨嘴一張，便會有無數靈魂被吞噬。他也曾無數次看到昏暗的天空中巨鳥從天而降，一個俯衝，便能輕易銜走一條身長數十丈的巨型魚怪。

  只是很奇怪，無論他距離那些巨魚巨鳥多麼近，卻總是一再被漠視，成為那幸運的漏網之魚。

  「為什麼它們都不吃我？」每一次看到那巨魚巨鳥飽餐之後離去，楚辰心中都十分詫異。

  起初他還想不通，但某一天，他突然明白過來，隨後是無邊的狂喜。

  「原來我還沒死，我真的沒死……」河面上，楚辰歡呼雀躍，熱淚盈眶。

  那些巨魚巨鳥都是以靈魂為食，如果他也是靈魂，那麼沒理由他每次都能倖免於難，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根本就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什麼靈魂。

  「只是，如果我還活著，怎麼可能進入堪稱亡魂歸宿的忘川河？還有，為什麼明明一直身在忘川河中，腦海中的記憶卻一直存在著？」平靜下來，楚辰心中頓時又產生了新的疑惑。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魅惑的女聲直接傳入腦海。

  「很不錯嘛，居然能堅持到現在，還能主動思考問題。本以為你也跟那些人一樣，被徹底清除了記憶，變成一個傻子了呢！」

  女聲過後，是一個平淡而蒼老的聲音，「你的星脈非常奇特，縱然忘川河號稱滌盪一切，卻也無法衝破那星脈的防線，沖刷你的記憶。」

  這一男一女的聲音不斷交談著，陸續又有不少的聲音加入進來，看樣子，這些傢伙已經關注楚辰許久了。

  眼下，他們儼然將已經楚辰的腦海當做了發音平台，說了半天，愣是沒有理會過楚辰本人的意見。

  好一陣子，這些人才消停下來。這時楚辰才滿臉疑惑道：「敢問諸位何許人也？都是這忘川河中的生靈嗎？」

  回答楚辰的是一陣沉默，許久沉默中爆發出驚天大笑。

  「何許人也，好一個何許人也！這無盡的歲月中，你是第一個敢如此對我們如此說話的人。」

  「抬起頭來，看看天上，你就會知道我們何許人也了！」

  「忘川河中的生靈？小子，不要太小瞧我們了，知道忘川河對面是什麼嗎？那裡是九幽冥界，而我們，哈哈……」

  一聲聲長嘯響徹天際，頓時那昏黃的天空中風涌雲動，忘川河河水猛然湍急，巨浪滔天。

  楚辰心中駭然，只見那天穹之上，憑空組合出一個個巨大的虛影，有的身御冥火，有的腳踩幽水，有的頭頂血海，有的身負無量巨山。

  縱然每一個虛影都看不清面貌，也不像是正常的人類，但毫無疑問，他們每一個都是能夠頂天立地，遨遊星海的超級強者。

  「九幽冥界，這就是九幽冥界的強者嗎？」聯繫這些人透露出來的話語，楚辰很快明白這些人的身份。

  「只是，這些九幽冥界的強者出現在這裡做什麼？聽他們的意思，好像一直在關注我，而且好像有跟我一樣的人進入忘川河……」

  越想心中疑惑越多，楚辰索性問道：「敢問諸位強者大人，你們找我有事嗎？」說完，又硬著頭皮補充了一句，「能不能告訴我那些跟我一樣進入忘川河的人在哪裡，都怎麼樣了？」

  問題一出，當即有人回答道：「有事，當然有事了，沒事我們聚在這裡幹嘛？要知道就算是虛影現身，投射到這忘川河上也是消耗很大的。至於你問的那些人麼……」

  「那些人怎麼了？」楚辰的心陡然提了起來，別誤會，他只是想知道有沒有君菱的下落而已。哪怕是屍體也好。

  只不過面對這個問題，那些人居然齊齊沉默，似乎在商量著什麼，好一會才有人道：「他們自然不能跟你比，基本上都記憶全失，與初生嬰兒無異。其中還有一個女的，都已經死透了。」

  「果然死了嗎？」楚辰頓時心跳漏了一拍，聲音無比乾澀道：「那個死去的女子在哪？我想看看她。」

  楚辰完全就沒意識到自己在跟一群什麼人說話，竟然就這麼直截了當的將要求提了出來，無比自然。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人也絲毫沒有刁難的意思。只見一人手掌虛空一爪，一道人影便從無盡長河中被攝取出來，眨眼間便被送到楚辰眼前。

  「是她嗎？」那人問道。

  楚辰默默點頭，眼前平躺於黑色河水表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君菱。

  身體僵硬，手腳冰冷，臉上帶著蒼白的笑容，一切，和天柱峰上她死去的時候一模一樣。

  「謝謝，不知諸位大人有什麼事情需要在下去辦？」許久，楚辰默默合上眼，再次看到君菱，他心中的戾氣又有所抬頭。

  似乎感覺到了楚辰身上的變換，虛空中那些人影齊齊心中一喜。

  以他們的身份，楚辰根本弱小得如同螻蟻，本來他們完全不必出現在此，也無需對楚辰如此和顏悅色，不但回答他的問題，還滿足他的要求。

  之所以有這些反常的舉動，自然是有求於人。至於求什麼，大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總而言之，他們對楚辰身上隱藏的那股戾氣很滿意。

  「看來這一趟不白來，這小子身上戾氣很重，更難得的是，他曾兩度墜入魔道，黑暗的種子早已經根深蒂固。」

  「沒錯，本來還擔心這小子心智堅毅，不容易控制，現在看來倒是我們想多了。情感這種東西，果然就是糟粕，越是至情至性，墮落起來就會越徹底。」

  「只要我們引導得好，不怕這小子不按我們的指示辦事。」

  一群人在虛空中暗暗交流中，算盤打得啪啪響。河面上，楚辰雖然閉著眼，什麼都聽不見，心中卻冷笑不止。

  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但凡想要有所收穫，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頭頂上那種巨大虛影，他並不是第一次見。

  記得幻夢天宮中，將緋月封印於諸天星辰之下的也是一群很強的人。當時他破除封印的時候，便有那種遮天虛影出現。據緋月所言，那些虛影的真身可是海界之中主宰神靈一般的人物。

  而眼下這虛空中神一般的虛影，即便不比那次看到的強，想來也不可能會弱到哪裡去。

  試問如此強大的人，在九幽冥界地位如此之高的人，如何會對他一個毛頭小子如此禮遇，幾乎有求必應？

  事出反常必有妖，幾乎不用想，楚辰便知道這些人必定有所圖謀。而他們越是放低身段，則所圖越深。

  「如此也好，至少不用太感激他們，也不欠他們什麼。」楚辰很快鎮定下來，不動聲色。

  很快，虛空中一群人達成共識，一女聲道：「小傢伙，我們決定送你出去，重返星武大陸。」

  楚辰微微挑眉，卻是沒有說話。這些人肯下如此大的手筆，將忘川河中的人重新送回生靈世界，必定圖謀不淺。

  「小傢伙，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不高興？」見楚辰沒有反應，那女聲疑惑道。

  楚辰笑了笑，「能活著回去我自然很高興，只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知道諸位大人都需要我做些什麼。」

  此話一出，氣氛明顯詭異了許多。一群人無聲的交流著，募然間對那小小的凡人又高看了一些。

  的確，此人的力量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他們隨手就能碾死千萬個這樣的小螻蟻，但心智和心性都是不錯的。即便放眼龐大的九幽冥界，也堪稱上上之選。

  「既然小兄弟如此爽快，那姐姐也就不繞圈子了。我九幽冥界有一部《幽冥魔典》，乃是九幽冥界至高無上的武道寶典，一旦修煉有成，必能縱橫三界，天下無敵。

  上古之時，這魔典破碎，一分為九，而今正好在我們九人手中。現在，你只需要點點頭，我們便可以將各自手中碎片交予你，讓你得到完整的《幽冥魔典》。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那女子笑道，聲音中帶著淡淡的魅惑，就連稱呼也很自然的發生了轉變。

  楚辰微微蹙眉，心中疑雲翻湧。

  且不說這女子的話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那無比珍貴的《幽冥魔典》緣何要交由他來修煉？若說其中沒有貓膩，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別看這女子說話客氣，但實際上楚辰完全可以肯定，這《幽冥魔典》他練得練，不練也得練。

  如此，他索性不再多說，淡然點頭道：「諸位大人厚賜，小子不敢推辭。只不過小子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希望能將她帶回去安葬。」

  「只要你願意修煉《幽冥魔典》，別說她一個死人，就是那些活人通通送回去也不是問題。」見楚辰點頭，當即一人忍不住喜道。

  「果然有問題！」楚辰心頭一跳，面色平靜道：「不必了，如果可以，好好招待他們，最好生不如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