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攻擊持續了很久，久到薩維斯不得不冒險在流火降落的途中試圖循環水源，以至於他出現了誕生以來第一次因為控制不住神力而昏迷——其實說起來，他自出生沒到兩天就被吞到這個地方來，平日裡這個空間自我落下的攻擊不算嚴重，他躲到貝殼中沉到水底就不會受到傷害，這麼些年來根本沒嘗試使用過自己的神力，第一次這樣大範圍地調動，自然會出現不適感。

  畢竟他當初是被烏拉諾斯強制成長的，他可沒有哈迪斯那樣龐大的神力使得哈迪斯一出生就足以成年。

  那場流火結束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還躺在漆黑的貝殼裡面，這個貝殼隨著薩維斯的意識而變化，哪怕哈迪斯在瞬間在長大成人，也不用擔心這裡會變得擁擠。

  薩維斯昏迷之後，貝殼失去了靈性，浮在水中。

  哈迪斯在漆黑的環境中睜著眼，看著那個即使昏迷了還死死將自己抱著的人，他的手腳都在對方的束縛中無法動彈，雖然如今對方沒有了意識，想要擺脫他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然而他最終只是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在確認沒有了危險之後，將頭埋入對方的頸項，沉沉地睡去。

  一大一小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湖泊中被火烤乾的水再度將湖泊填滿之後，薩維斯才堪堪醒來。

  那時候，哈迪斯已經從一個小嬰兒成長為一個小孩子，在他的懷中睡得正香，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很是親昵。

  這是第一次在醒來的時候身邊有個人在，也是第一次讓他感知到身邊終於有一個同類，而不是只有植物作伴。

  他控制著貝殼上升到水面，打開貝殼之後，為周圍的環境吃了一驚。

  之前所有的植物都已經被摧毀，剩下來的只有一些枯樹幹，樹幹底下有嫩芽冒出，但是也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光澤，就像是被人奪去了之光，還未成長起來就定格了永恆。

  周圍光禿禿的一片，看著十分難受，然而薩維斯不能對周圍的環境做任何更改，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很有可能會被發現，但是他能夠對水域動手，正是因為有了這片水域，他才能躲藏至今。

  這片水域是當初克洛諾斯吞下他的時候順帶吞下的大半個海洋的海水形成的，當初他意識形成開始就被海洋所認可，所以眼下這個湖泊的只聽令於他，他可以放心地命令它。

  他將手伸入水中，輕輕吟唱著，不少細碎的光芒從他手中散落入湖底。

  哈迪斯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鬆開了環著他脖子的雙手，趴在貝殼的邊緣看著不少光芒從他手中散落。

  「醒了？」等薩維斯完成吟唱，便笑嘻嘻地看著哈迪斯，「現在能說話了嗎？」已經成為到小孩子的模樣，再怎麼樣也應該完全成長了吧？

  哈迪斯抬頭看了眼他微笑的面孔，半晌才輕輕點頭，應了聲：「恩。」

  那還是屬於孩子的稚嫩聲音，哪怕哈迪斯故意壓低了聲音想要將自己的聲音發出去之後顯得成熟一些，但是在薩維斯聽起來卻依舊很清脆悅耳。

  聽到哈迪斯的回應，薩維斯笑得眯起了眼睛。

  不算被吞前的經歷，這是他第一次和別人說話並且得到別人的回應，這種感覺十分舒服。

  他用空著的手捏了下哈迪斯的臉，問：「你原本有名字嗎？需不需要改掉之前我給你起的名字？」

  那孩子將他作怪的手抓在手裡，捏了下之後才說：「不，這個名字就很好。」

  薩維斯嘿嘿一笑，只當他在出生那一刻就本吞下來了還沒有名字，他把右手從水中拿出來，對哈迪斯說：「你看。」

  哈迪斯能感覺到貝殼正因為水的問題而不斷震動，他往水裡看去，只見有什麼東西正在急速駛來，不一會兒便破水而出。

  一棵棵大樹從水中生長出來，不一會兒便遮住了整個天空，並且快速地開花結果。

  這可比之前他們在岸邊看到的樹木蒼勁多了，周圍的樹木因為一次次被流火摧殘，基本上已經沒有了什麼生氣，現如今一棵棵不同的綠樹在水中長出，樹葉上還帶著未乾的水珠，雖然這個世界沒有光，但是水珠點綴著綠樹，終究是增添了一抹色彩。

  「周圍的環境我們不能隨意動，但是這片湖水的生物還是可以驅使的。」薩維斯對哈迪斯說，「這個世界應該有壓抑你成長的力量在，在你沒有掙脫它前，不准離開這片湖，知道沒有。」

  哈迪斯沉默片刻，才略微疑惑地問：「不准？」

  「就是不可以的意思。」他颳了下他的鼻子，輕笑道，「在這片湖泊裡面我有信心保護你不受到傷害，但是你一旦上岸就不一樣了，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怎麼安全度過危機還是知道的。」

  「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不記得了。」薩維斯聳聳肩，「我出生沒到兩天就被吞下來了，這裡並沒有時間的流逝，不過，你出生就傳承了記憶，如果你能記起你父親成為諸神之主多久，那麼就能算出我在這裡住了多久了。」

  哈迪斯低頭想了想，他沒有仔細算時間，但是克洛諾斯成為諸神之主到他誕生，確實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

  難怪這麼嘮叨，上千年沒人和他說話了吧。

  「想什麼呢。」薩維斯從貝殼中一躍而出，一頭扎進水裡，「有我陪著你，不用害怕無聊的。」

  明明現在是你覺得無聊了。

  哈迪斯盯著他入水之後下身所化的尾巴，疑惑道：「海神？不，你沒有海神神格。」可是他的力量比與俄刻阿諾斯還要強，擁有這樣強大力量的人，居然沒有神格？

  「應該只能算是個海妖？」薩維斯盯著自己的尾巴，「據說烏拉諾斯已經下了神諭，日後海洋中不會再有神祗誕生，所有海洋中出生的子民要麼是海妖要麼是海仙女。」

  「我的記憶裡面，海洋應該誕生過兩個神祗，一個是阿芙洛狄忒，另一個人的名字卻不存在我的記憶中。」哈迪斯不解地看著他。明明他能從薩維斯身上感覺到一股龐大的神力，可是他十分清楚，薩維斯的不是神祗，他並沒有神格。

  「還有一個是我。」薩維斯輕聲說道，「只不過我比較特殊，因為他的神諭，整個奧林匹斯大概不會有人能夠知道我的存在。」他的尾巴在水中狠狠拍下，水花飛濺到了哈迪斯的身上。

  哈迪斯板著臉抹掉了自己臉上的水花。

  薩維斯看著他的樣子哈哈大笑，後來又想到了什麼，對他伸出了手：「哈迪斯，你出生以來好像還沒下過水？來吧，我教你適應海洋。」

  哈迪斯嫌棄地搖頭：「我不要。」

  「為什麼？」

  「不喜歡。」

  薩維斯游到貝殼的旁邊，看著那孩子的眼眸，想了想，突然出其不備地將他扯到水中。

  除了第一次見面時候警惕過這傢伙，此後的哈迪斯基本上沒有防備過薩維斯，所以當薩維斯出手的時候他根本來不及躲開，就這樣被薩維斯扯了下來。

  哈迪斯不喜歡漂浮在水中的感覺，哪怕他擁有的神力保證他不會被這些湖水淹死，但是他依舊想要回到貝殼之中，可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薩維斯正在為自己得逞的奸計而開心不已，哈迪斯低下頭的時候能夠看到他沉在水中的魚尾正在微微擺動著，然而雖然笑得有些得意，但是薩維斯還是緊緊抓著哈迪斯的肩膀，大概是擔心他往下沉。

  哈迪斯原本想要掙脫對方手的念頭就這樣被打消了，他無奈地看著薩維斯，只不過是個惡作劇居然能高興成這樣子。

  最後他到底沒有游回貝殼那邊去，但是也沒有順著薩維斯的心意在水中暢遊，他只是浮在水中，看著薩維斯靈活地穿梭在那些大樹隱藏在水中的樹幹間，原本泛著冷意的眼眸，慢慢就變得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