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鴕拍了兩下手掌。

  不出幾秒鐘，大殿後方的一處帘子被掀開，兩個婢女攙扶著一個一身戎裝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

  周宇不禁踮起腳尖，獐頭鼠目地朝遠處望去。柔蜓這個名字聽過無數遍，卻從未得睹芳顏。只見這位妙齡女子，身材婀娜窈窕，腰肢盈盈一握，四肢修長勻稱，柳眉丹鳳、點絳朱唇，就算放在前世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更何況，人家還是純天然無污染沒添加任何防腐劑的。

  嘖嘖聲不斷從耳畔響起，大都督都想跟著起鬨來著。尤其是看她穿著那身勁裝，更有一番花木蘭的氣質，讓人只可遠觀不敢褻玩。

  不過，短暫的驚艷之後周宇陷入了迷惑。這女人、這女人雖然漂亮，可是怎麼看、怎麼看都像是柔蜻的翻版。也許是因為先入為主，自己對柔蜻印象太深刻了。所以，甫一見到他的雙胞胎姐姐，自然有一種同款套娃自動對號入座的衝動。

  不行，有點兒噁心，周宇忍住了沒吐出來。柔蜓，這輩子打死我也不會近你身兩米之內，太可怕了。原諒我，心裡實在接受不了。大都督心裡默念了一百遍南無阿彌陀佛和哈利路亞。

  「翼族柔蜓，參見主上大人。」

  人美聲音更美，柔蜓一張嘴便把全場的老爺們兒全都征服了。這位翼族新任族長，聲音中柔美只是外衣，內里卻有著一股子陽剛和不屈做骨架，柔中帶剛、細中有粗，柔情似水偏偏又斬釘截鐵。

  好，好一個美人蕉牌娘炮！周宇一拍大腿，把站在自己身旁的麻鴣嚇了一跳。

  「我說大人吶，這裡可不比城門口。千萬別惹是生非，小心掉了腦袋。」

  麻鴣說完，突覺自己聲音有點兒大，連忙抬頭四下張望一番，假裝放屁瞅別人。

  不過讓周宇存疑的不是她的聲音而是她的態度，這位新族長譜兒也太大了吧。自我介紹簡短到就只有四個字，也罷了，也許人家不愛說話呢！

  可你參見一個主上大人就完了？其他各族提都沒提，就連禪讓位子給自己的廢鴕二大爺也沒提及，是你沒教養還是目中無人？

  大都督淫笑著，緩緩走出隊列。

  「大、大人，您、您別，別鬧了，快回來！是要掉腦袋的！哎呀我去，我是不認識你了！」

  麻鴣把衛兵帽用力向下扯了扯，頭頂兒都快頂破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此時此刻這位拼命三郎大人兀自走向場地中心，意欲何為？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行了行了，別打廣告了。

  柔蜓還在行禮之中，大殿之上的氣氛逐漸扭曲起來，眾多眼神被從角落走出來的、一個身著下等衛兵軍服的青年吸引過去。起初，很多人以為他是有什麼軍情要務需要稟報，可看他吊兒郎當、搖頭晃腦的樣子又不太像。

  「碎鱟，那、那不是卡尼老弟嗎？」

  「還、還真是！」

  「什麼？你們倆認識這小子？」

  刁蠶瞪大了眼珠子看著伏蟒二人，心想老豬頭的名字原來叫卡尼，有這麼好聽的名字不叫叫什麼老豬頭啊？真是吃飽了沒事撐的。

  高台上的墮落、嘉賓席末座的銀狡俱都眼睛一亮，轉瞬便恢復了平靜。

  「柔蜓族長，別來無恙吧！」

  柔蜓轉身看到周宇的一刻，眨了一下眼睛，隨後款款轉過身來，疑惑地上下打量眼前之人。

  「你是哪個千夫長麾下的伙頭兵，膽敢當眾撒野？」

  「族長大人這就有些見外了，昔日您還罵我是豬來著？怎麼著，這麼快就忘了？」

  柔蜓皺了皺眉頭，臉上的不自然轉瞬即止。她向大殿兩側招了招手，呼啦啦幾十個衛兵同時搶入場地中央。如今人家已經大權在握，不想挨鞭子的就麻利一些，讓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砍了，誰猶豫誰就是漢奸走狗賣國賊。

  可惜，事情並沒有柔蜓想的那麼簡單。

  「把這口無遮攔的小子給我拿下！」

  衛兵們無動於衷，仍舊保持姿態把二人圍在中心。

  「廢鴕，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厝靈一陣錯愕，倏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邊桌上。

  「主上大人別動怒，下官乃是有一些家事需要處理。」

  「家事？家事你就在家裡處理好，何必要拿出來這裡裹亂呢？這裡是什麼場合？也是探討家事的嗎？笑話！滑稽！」

  厝靈顯然動了真怒，他隨身帶的二三十個護衛倉啷一聲拔出佩劍，齊刷刷地站在老狐狸身前，顯然是要抵死維護主上大人的尊嚴。

  「主上大人您息怒，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正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廢鴕的家事一旦與國事掛鉤，就不僅僅是關上門斷官司那麼簡單了。正巧主上大人今天在百忙之中撥冗蒞臨，當中有些蹊蹺還望您給主持公道呢！」

  「放肆！我怎麼做還用你來教嗎？」

  「廢鴕不敢，只是懇請主上大人看完這齣好戲，再做定奪可好？」

  「哼！」

  厝靈一屁股又坐了下去，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趕緊繼續，老子一會兒還要去蹲大號呢！

  大都督乜著眼看過去，台上的較量基本進入平衡期。厝靈想要發難，不過苦於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的家事，不好越俎代庖、鳩占鵲巢。不過，從他的眼神中看，這老賊絕對不希望看到有人來攪柔蜓的局。

  看來，周宇猜的沒錯，柔蜓背後的黑手正是他。

  「柔蜓族長，難道您真的忘了嗎？當時在風輪上小人組織了兩場拍賣，您輸的屁滾尿流，差點兒褲子都脫了。這麼大的買賣，不到兩個月就忘光了？」

  旁邊看著的刁蠶啪的一聲，把自己大腿都要拍折了，吸引了全場的目光。這小子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四下拱了拱手。不過老豬頭這個消息太勁爆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那日兩場拍賣自己都是角逐人，老豬頭所說的那個脫褲男不是柔蜓還能是誰？

  可是眼前之人分明是個叫柔蜓的女子，除了五官有些相似，哪兒都看不出像柔蜻來。

  「哪裡來的狂徒竟敢信口開河、血口噴人，本人平素里潛心於修行、醉心於民生，至於那風輪卻是從未踏足過一步。這一點，廢鴕族長可以作證，本人的家奴們亦可以作證，甚至翼族許多與本家交好的貴族、祭司們也可以作證。」

  果然，人群中再次泛起竊竊私語，不少人不住地點頭，示意柔蜓所言非虛。

  「廢鴕，這是哪裡來的瘋子，既然證實了是失心瘋在說胡話，趕緊趕出去算了，免得耽擱了程序。」

  厝靈有些不耐煩了，他不是來看鬧劇的。

  「是啊，廢鴕大人，這小子我倒是見過。在風輪之上，他信口胡謅、花言巧語，甚至還拐走了我團內一名女子，現下不知道被他賣去了哪裡。此人不僅是壞，而且陰險狡詐、狡兔三窟，簡直人人得而誅之。」

  出來火上澆油、落井下石的不是別人，正是墮落先生。周宇嘿嘿一笑，早料到你會來這一招，好人堆里看不見你，垃圾箱裡隨手一提就出來。

  「這不是墮落先生嗎？別著急，咱倆的帳一會兒再算。你從我這兒偷了的又何止是一名女子那麼簡單。實話告訴你，帕里拾大人對於你吞了他的貢品很不高興，隨後自然會有大禮包送到你面前，到時候希望你還有命接！」

  說著，周宇從兜里掏出來一個五芒星形狀的金屬圈，高高舉起來繞場一整圈。

  全場譁然，最愛屠城的帕里拾大人名聲在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亡靈大軍所到之處專門會用抹布蘸著人血在城牆上畫下這個記號。

  所以，這個金屬圈只有可能來自一個地方。

  所以，眼前這個滿臉不屑一顧的年輕人，不可能在胡說八道。就算他是狐假虎威，可人家背後真的有老虎。你怕不怕？

  「你、你。。。」

  墮落先生一時語塞，竟然對不上話來。其實，他不是說不出來，是不敢說話。此時，他腦海里萌生出七八十張截圖，全是自己慘死時的照片。有車裂、炮烙、凌遲、剝皮、腰斬等等，讓人不寒而慄、從頭涼到腳。

  「廢鴕，你什麼意思？你手下居然與帕里拾暗通款曲、沆瀣一氣，不知道這是死罪嗎？」

  「厝靈大人，您這話就有失公允了。雖然咱們地位不同，但草民也要說上一說。您哪隻眼睛看到我私通帕里拾、賣國求榮了？我只是說帕里拾大人很不高興墮落先生偷了他的貢品。至於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聽說的，草民、草民想不起來。。。」

  「哦，對了，想起來了。有一天我在一個草垛後面拉屎，聽到兩個人議論起這件事，他們走後草民去查探一番，在二人逗留之處找到了這枚信物。」

  「一派胡言！」

  厝靈氣得鬍子都吹倒立了，任誰都聽得出來周宇在編瞎話，可偏偏就沒有辦法坐實他通敵的事實。依他所說，反倒是墮落先生更有與帕里拾不清不楚的可能性。

  眼看吃了大虧，墮落坐直了身子，脖子用力向後靠了靠，眼神遊離到其他地方，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老狐狸，咱倆的帳一會兒再算。

  「柔蜓族長，咱們言歸正傳，一會兒我再收拾上邊那個王八！」

  厝靈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二十多個軍士舉劍就要衝上來，把周宇剁成肉泥。

  「大人，您急什麼急啊？王八還有搶著當的嗎？草民說的是那個王八！」

  周宇說著用手指了指裝傻充愣的墮落先生。

  「哼！你小子今天甭想走出這個殿的正門！」

  「哈哈，沒關係、沒關係，厝靈大人。小的今天就是從偏門進來的，平素里最喜歡撈的也是偏門。您放心，一會兒草民一定走偏門兒，絕對不跟您搶正門！」

  「夠了，無知鼠輩，你到底想怎樣？如此鄭重**之時，竟敢妖言惑眾、尋釁滋事，你該當何罪？其心可誅！」

  柔蜓向前一步，伸出右手指著周宇的鼻子斥責到。

  「大人，小的記得那日在風輪上，您因為得罪了奇蜂少爺被他重重一腳跺在腳面上了吧？」

  柔蜓閉上眼，抬起下巴微微向上，一句話也不說。

  「後來奇蜂少爺專門找到我，購買在下專門配製的一種草藥，他說把你的腳踩傷了，極為過意不去。想要補償你，不知道少爺你抹完藥膏，腳傷好些了沒？」

  「你放屁，奇蜂根本沒給我抹藥！這些年來，他。。。」

  周宇沒想到、廢鴕沒想到、厝靈沒想到，就連柔蜻自己都沒想到，一個簡簡單單的引蛇出洞就把他的陰謀戳穿了。所有人都發現了破綻，甚至連幾十米開外的麻鴣都笑出了豬叫聲。

  吁——

  刁蠶帶頭，一大批人爆發出雷鳴一般的噓聲。柔蜓，不，應該說柔蜻露餡了。周宇看著胸脯一起一伏、怒髮衝冠的柔蜻，再抬頭看一眼淚光在眼眶閃動的廢鴕，心中合計：自己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廢鴕，這能說明什麼呢？柔蜓就說奇蜂沒給自己上過草藥，這能說明什麼呢？」

  厝靈不得不站出來。此時此刻，他本不該以主上之尊插手宗族事務，只要為公平正義做主罷了。但眼見再不拿出氣勢來打壓一番，有些事情可就穿幫了。

  他恨死了這個毛頭小子，簡直是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咀了他的生腸。（生咀生腸：日昌餐廳的一道菜）

  對啊，就算是柔蜓口誤，能說明什麼？她又沒承認自己就是柔蜻，她又沒承認自己親手殺死了奇蜂。這些不過是在場之人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你們有證據嗎？沒有。

  「哈哈哈，要證據是嗎？既然來了，就不會讓你痛痛快快地走。來啊！」

  周宇啪啪啪拍了三下巴掌，此時從門外走進來兩個人，十來個全副武裝的衛兵前簇後擁著。

  眾人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傢夥，前面那個獐頭鼠目的下人也就罷了，後面、後面那位，居然跟舞台中央、聚光燈之下這位柔蜓姑娘，一模一樣，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你、你竟然？」

  三分鐘之前還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柔蜓」居然發了瘋一般向周宇沖了過來。可他哪裡是大都督的對手，周宇一個借力打力，微微側身、重重一拳擊中他的右肋，「柔蜓」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上，捂著腰眼兒痛苦地哀嚎，站都站不起來了。

  「畜生！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剛進來的那名女子走過來，彎腰給了「柔蜓」一巴掌，想了想不夠解氣又回身呸的一口，吐在他臉上。

  「大飛，介紹一下自己吧？」

  周宇洋洋得意地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