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散去，眾人一層壓一層，都舉著腦袋、探著脖子、插著人縫往棺材裡看去，沒有人想錯過這一睹巽王神采的機會。可是失望是必然的，否則每個人的人生不都是完美的了？棺材裡除了一雙動物皮骨做成的簡易足靴以外，什麼都沒有。

  大都督伸手拎出這雙靴子，跟壁畫上的比了比。看了看，比了比，差不太多，好像也差挺多。那雙靴子散發著熠熠光彩，跟風火輪似的。這雙，嘖嘖，好像兩年沒刷的臭球鞋。難道，這裡也興虛假宣傳？也有粵利粵、雲南草藥和娃娃哈。

  這東西不會是假冒偽劣的吧，一邊嘀咕著大都督一邊把靴子脫了把這短斤少兩、應該是應許之足的東西套在腳上。穿上後大都督跳了跳、蹬了蹬，別說還挺舒服，但真是看不出來它和普通的靴子有什麼區別。

  "這就是應許之足？"泰山湊過來問道。

  "我看是也許之足！"大都督聳了聳肩回答道。

  "什麼是也許之足？"豐臣秀吉不解地問道。

  "就特麼你語文不好！去去去，問黑齒常之去。"大都督不耐煩地搡了他一把。

  豐臣和黑齒倆人四目對視，悄麼滋地潛水去了。

  大都督一邊摳下來打開機關的戒指，拔出寶劍，另一邊對法希爾說："城主大人，這就是應許之足啊？"

  "大都督，小法、小法也未曾一睹真容！"他倒是變得快，這麼會兒工夫就從大法變小法了，想來是被詛咒之瞳和贖罪之劍嚇壞了。

  "得得得，都起來吧！幹嘛呢這是？癱著的、趴著的、跪著的、躺著的，等搓澡呢？"大都督喝道。

  "那咱們？"藍玉湊過來問大都督下步指示。

  "走，會會那吞食天地去！"

  聽到大都督說完這句，剛醒轉回來的幾個長老又昏了過去。

  "怎麼了這是？我去降妖又不是去砸你們家玻璃，這把你們嚇的？"大都督呸了一口，率眾出門去鳥。

  玩心大起的大都督是誰也攔不住的。法希爾一再拉扯都沒能打消大都督體內對狩獵的躁動，他右手做出拔手槍的姿勢衝著法希爾啪的點了一下，拿到嘴邊吹了一口。

  "別廢話了，快點兒帶路吧，小法！"大都督也調侃他。法希爾一看拗他不過，只好耷拉著腦袋帶著一眾人等朝天牢走去。

  說是天牢，實際上是一處巨大地窟，就是一口巨大無比的井。長得呢？長得就跟午夜凶鈴里貞子爬出來那口差不多，但是卻大上不少，足足得有普通井的百倍之大。足足用了上百十個兵士拉動絞盤，才打開蓋著井的巨石蓋子，可見為了防止這吞食天地跑出來為非作歹，卡曼工匠也是煞費苦心。

  "霍，好傢夥，這大石頭門！"大都督戲謔道。他邊說邊走到井邊，井深不見底，看不到裡面有什麼東西。

  "當－咕嚕咕嚕！"大都督撿了個石頭丟進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落地的聲音，他心裡數了數秒，從地上拿起來個樹枝寫了個別人看不懂的公式，沒有人知道他在算井深。

  "好！呂布，拿個十丈長的繩子來，綁我腰上。我下去逗逗這條大型犬，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訓練有素的將官隊伍從來沒有廢話。

  "大都督，三思啊！"法希爾表情十分痛苦，他剛找到一個畢姥爺，一個大靠山，這要是活生生給咬死了，他找誰說理去？他拿什麼跟土王塚抵抗？他比大都督自己還擔心他的安危。某某電視台常掛嘴邊的"命運共同體"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還沒等法希爾反應過來，大都督扯了扯腰上的繩子，已經一跳一松、一跳一松地向那深淵降去。

  上邊綁在石門之上，周宇非常有譜自己這一跳一松是兩米五左右，跳了十下，差不多到底了。他從兜里摸出一粒石頭，一鬆手啪地一聲，馬上到底了。

  咚！他雙腳站在井底，借著上面折射下來的微弱陽光辯識著井底的方向和物體。

  不遠的地方是幾隻紅色的眼珠在黑暗中躍動，周宇一點點靠近過去，速度不敢太快，怕驚擾到這凶獸。

  "呼哧－呼哧－"周宇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聽聲音這動物體型不小。先下手為強，周宇拔出贖罪之劍，露出詛咒之瞳，一步一步繼續貼近聲音。

  咚、咚，周宇除了聽到均勻的呼吸外就是自己的心跳了。那黑暗深處的怪物顯然也已經發現了自己，因為－呼吸聲變小了，它在躲避。

  噗，周宇踢到了什麼東西，差一點把自己絆倒。他彎腰一摸，冰涼刺骨，湊近眼前借著微弱的反射光看來竟是幾塊巨大的骨頭，是什麼動物居然有這麼大的尾椎骨，看形狀絕對是個龐然大物。周宇繼續挺著膽子向前摸去。

  按照距離來推測，再往前就到井的另一邊了，既沒有看到巨大凶獸，也沒有東西在黑暗中攻擊自己，周宇有些納悶。這就是你們說鎖著吞食天地的天牢？老子不會坐錯站了，下錯車了吧？周宇無奈地搔了搔頭皮。

  "阿嚏－"正在周宇納悶的時候，對面半丈左右遠的地方一個響亮的噴嚏聲，接著約莫一茶缸子口水一點沒浪費噴在大都督臉上。好傢夥，這次是破了相了。

  "我弄死你！"大都督勃然大怒，你說你這口水裡要有個禽流感、口蹄疫、狂牛症、伊波拉什麼的，老子上哪兒瞧病去？醫保都斷了四個多月了。

  想到這兒，大都督舉起贖罪之劍就往下砍。奇怪的是，當他揮到一半的時候，手定在空中不動了。那紫色氤氳照明下，他看到了一張可愛的臉龐。大小約莫與常人差不多，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邊是黑眼圈一邊是白眼圈，張著嘴哈哈地吐著舌頭。

  "這不是一隻狗嗎？"大都督把臉湊過去，離著一尺的距離端詳著。這的確是一隻狗，不過比尋常的狗大一些，就像把一隻出生了半個月左右的小奶狗放大了幾十倍。正在他看著那隻巨大的小狗時，窸窸窣窣又冒出來三隻腦袋，其中兩個還湊過來伸出舌頭使勁兒吸溜著大都督的老臉。

  "別、別介，住手別鬧啊！"大都督連忙把這兩條巨大舌頭扒拉到一邊，誰知道越撥越多，四隻狗腦袋都湊過來把他包了餃子，上上下下連蹭帶舔，忙活個不停。

  "汪、汪汪！"幾隻狗看到他好像很開心，叫了起來。

  搞什麼鬼？這就是吞食天地？上面的人有些誇張了吧？就這些小狗，充其量就是比藏獒大一些的巨型犬而已，但若是說能攻城掠地、大殺四方，是不是有些水分在裡面？是不是有畝產十萬斤的嫌疑？

  一看消除了危險，大都督從懷裡掏出火種，在地上摸了幾根樹枝聚齊點燃了，他舉著自製火把遞過去一看，嚇了一跳。好傢夥，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簡單，身前是一隻四頭身巨型犬的幼犬。身長大約有一丈，嘶嘶吐著舌頭，看到大都督舉著火把照過來，不僅沒害怕好像還很舒服的樣子，在地上打了兩圈滾，又跑過來使勁兒蹭著大都督屁股和後腰，差點兒把他拱翻了。

  "別鬧！去！"大都督假裝露出兇相，揮了一下火把，四頭犬退後了一兩步，看他是虛招並沒有真打，又黏黏糊糊湊上來貼著他。

  "這是什麼玩意兒啊？！"大都督都快哭了，甩都甩不掉，自己往前走一步，這隻大狗就貼著往前走，時不時還揚起爪子搭在他肩膀在臉上一頓亂舔。周宇算是認栽了，他也不顧這拖油瓶的騷擾，舉著火把繞著井底查探過去。

  噢，剛才看到的巨大骨頭是某種動物的尾骨。周宇走過去，在火把下看到了一套完整的動物骨骼，看樣子生前約有消防車大小，就算在前世也是龐然大物了，比一般的大象還要大。這堆枯骨散發著腥臭的味道，看來已經到了重度腐爛的程度。

  "嗚－嗚－嗚"到了屍骨旁邊，大狗不再貼著周宇了，而是俯下身子貼著那堆骨頭，發出嗚咽和哀鳴聲，其中兩個頭還彎下去拱了拱頭骨的部位。然後起身躥到另一側，汪汪叫兩聲，撕咬著環扣在骨頭上手臂粗的鐵鏈，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難道這堆屍骨是這小傢伙的媽媽？大都督覺得自己所猜應該不會錯，一個合理的分析湧上心頭：土王塚送給烏爾的這隻吞食天地是一隻壞了孕的母獸，到了卡曼城以後烏爾也對她的巨大破壞力心生恐懼，於是關在這十餘丈深的天牢之中。

  也許是因為水土不服，或者是食物匱乏，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因為難產，這隻母獸在不久前死去了，留下這隻小吞食天地。如果不是大都督發現了它，估計再熬不了幾天，這小傢伙也會死於飢餓。難怪一看到他，小傢伙便往身上蹭來，看來是餓壞了，把他當同類，要吃的呢。

  想到這裡，大都督不禁心一軟。哎，今天咱們相遇，對我來說是緣分，對你來說就是幸運了。他伸手挨個搔了搔四隻犬頭的下巴，小傢伙舒服得不得了，像掃帚一樣大的尾巴不停晃著，然後往地上一躺四爪朝天。周宇明白它的意思，伸手在它肚皮上撓了撓，狗兒開心地汪汪了兩聲。

  "大都督－大都督？"井上面傳來了藍玉和薛仁貴焦急地喊聲，估計是看下面半天沒有動靜，眾人有些焦慮。大都督也沒答他們，走到解繩處，吹了個口哨。那小傢伙嗖地從黑暗裡躥出來，兩隻巨大前爪呼地撲在他身上，把他撲了個跟頭。

  "哎呀，別舔了，一邊去！"大都督扒拉開狗身，拉下繩頭嚴嚴實實地扎了個腋下結，把狗套了進去，然後他拉了拉繩子。上面人早有合計，繩子慢慢收緊上升。待到離地有一人高左右，大都督扔掉火把，縱身一躍抓住繩結，跟狗一起坐人工電梯上去。那繩子忽地一沉，頓了一頓，繼續上行。估計是上頭搖繞絞盤之人發現包袱又重了一些，加派了人手。也難怪，這狗足有兩個成年人重，加上大都督。沒有三五個人是絕對搖不動的。

  離井口越近，這狗子越興奮，不停地扭動著。周宇怕它咬斷繩子或是把自己擠下去，連忙沖它後背拍打了兩下又呵斥幾句。這畜牲倒是十分通人性，似乎是看得懂周宇的表情似的，吐了吐舌頭不再扭動叫嚷了。

  上面的人看不到被狗擋住的大都督，倒是看到一隻全身灰白、一丈左右長的四頭犬被拉了上來，皆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眼看到井邊了，大都督一看繩子停了，忙大喊道："幹什麼？趕緊拉啊！白起？張獻忠？"

  聽到大都督清晰地命令，白起連忙沖兵士揮手，絞盤繼續盤轉起來，沒幾圈後便看一個矯健的身影踩在狗背上縱身一躍，跳了出來在地上翻了個前滾翻，來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瀟灑地伸開雙臂，做了個自由體操的收尾動作。

  "大都督，您沒事吧？"豐臣秀吉第一個衝上來幫他撣了撣背上的灰。

  "還行，把狗拉上來！"大都督拍了一下豐臣肩膀，又對黑齒常之仰了仰下巴。

  "大都督，那吞食天地。。。"法希爾看他毫髮無損地上來不禁貼過來，賴賴唧唧地問道。

  "死了！"周宇眼皮也沒抬，坐在地上把應許之足脫了下來，倒倒裡面的沙子。

  "死了？"法希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大都督身後繞到另一邊彎下腰說："大都督，就這麼簡單，就死了？"他眼睛瞪的有如牛鈴。

  "啊，是啊，怎麼的？還給她出個殯？梅蘭竹菊訂哪個廳？"大都督邊說邊往腳上蹬鞋。

  "不是，啊不是，大都督，小法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關心您的身體有無損傷！"法希爾嘿嘿一笑給自己圓場。

  "噢，沒事，沒事，挺好。"大都督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法希爾，這井下的事情和自己的推測他也不打算告訴這些人，沒什麼炫耀的，實際上確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不過他還是很感激卡曼城那些元老們為了考他一考而做的這個局，沒有這個局他也不可能收服這麼大一隻寵物狗。

  大都督吹了個口哨，那剛被拉上來，還沒解開扣的四頭犬撒著歡兒地朝周宇狂奔過來，剛跑到一半繩子一直，當的一下把狗拽了回去，在地上滾了一圈，沾了一身的灰土，大狗悻悻地舔著自己的爪子，好像很委屈的樣子。這狗雖大，樣子也凶，還長著四隻狗頭，但不妨礙它可愛。這一幕逗的艾拉薇拉不禁莞爾，圖達傑朗一眾捧腹大笑。

  "大都督，那吞食天地？"泰山湊過來，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抹劍的動作。

  "嗯，好像臍帶繞頸了。"周宇搓了搓下巴，走過去親自把那狗兒的腋下結解了。或許因為大都督是這狗在自己母親死後看到的第一個人，也很自然地就把他當做了主人。

  "恭賀大都督斬殺吞食天地，大都督銳不可當、所向披靡！"邦帥第一個單膝下跪，衝著周宇一抱拳，高聲喊道。大都督乜著眼看了一圈，艾拉薇拉還有自己人齊刷刷單膝跪地，卡曼城的元老和將軍，包括法希爾看到這裡也緩緩跪下，一齊跟著邦帥喊道："恭賀大都督斬殺吞食天地，大都督銳不可當、所向披靡！"

  眾人齊呼，震耳欲聾。這裡面既有自己人的發自肺腑，也有卡曼人的隨波逐流。周宇自是明白內里這些門道，邦帥是聰明人，藉此機會為大都督立威無疑是個大好機會。法希爾等人在這件事上的隨大流兒作法跟他們在政治路線上的騎牆和觀望幾乎同出一轍。

  也就是說，沒有真正的咬掉肉、流出血和扒下皮，卡曼人是決計不知道疼的。這些都是後話了，從地理位置上來講，卡曼城距離"通道"是非常之近的，也就是說如果土王塚要出兵討伐，或是大都督一統庫茲西亞，這戰略第一要塞卡曼城當仁不讓。周宇心裡盤算著，就算你們現在不想加入我的"撼天盟經濟帶"和"庫茲西亞絲綢之路"，未來的外力也得推著你們向我靠攏。

  "行啦，這東西比代太夢好降伏多了。"大都督笑著把艾拉薇拉攙扶了起來，率著眾武將向別院走去，後邊跟著前躥後跳的大狗。

  "大都督，您這狗兒叫什麼名字？"艾拉指著大狗問。

  "吞食天地神馬的太誇張了，真不知道起個這麼嚇人又名不符實的稱呼有什麼用。它叫吞食天地，我這隻就叫沙縣小吃。小沙！怎麼樣？"大都督拍了拍其中一隻狗脖子，那狗兒好像知道在叫自己一樣，向大都督貼了貼。

  "小沙？小沙！蠻好聽的！"薇拉也伸出手去要拍，沒想到其中一隻兇狠地汪了一聲，嚇得她花容失色。這大祭司啊，不怕天災人禍倒怕這貓狗一族，哈哈。

  "泰山？泰山！去市集買些上好的烤雞，給。。。唉？回來，所有肉的、酒的、果的都包了，今兒晚上咱們全軍開賽克西大趴體，慶祝一下。"泰山是肯定不知道賽克西趴體是啥了，但是他明白大都督要宴請全軍將士是真的，歡天喜地地吆喝著十幾個軍士去往市集方向。

  沙縣小吃果然是只肉食動物，也許真的是餓壞了，它一口氣吃了十五隻燒雞，喝了三桶水才打著飽嗝、靠在周宇身邊沉沉睡去。這大狗居然還打呼嚕，夢裡還放屁吧唧嘴，逗的周宇也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