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幾個房間了?
弧光已經記不清。
不停地戰鬥,殺戮,清掃戰場。
然後進入夏一扇光門,重複。
最開始,兩人還有交流。
偶爾說上兩句話。
就自己戰鬥中的不足,七月也會給出建議。
說實話,如果沒有對方的建議,還有偶爾的鼓勵,弧光早已崩潰。
戰鬥的頻次太高了。
可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七月越來越沉默。
除了發布任務時,幾乎不見他說話。
對方身上,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
弧光都不敢過於靠近。
這個,是殺氣麼?
到現在,起碼三十個房間了吧。
幾乎全部的怪物,都是死在七月手中。
面對五頭哥布林,自己就得承受那般壓力。
一直戰鬥至今的七月,如今的心理狀態,弧光簡直不敢去想。
他埋怨自己,為什麼不夠強?
如果自己能有力量,就能幫七月承擔。
「你。」
聲音嘶啞而難聽。
弧光驚訝地看向七月。
他的聲音,怎麼變成這樣了。
兩人站在光門前。
彼此隔了一段距離。
弧光注意到七月的眼神。
似乎在看著自己。
又似乎沒有。
七月仍然站著筆直。
他握住太刀的手仍然很穩。
只是那滿身的肅殺和血腥。
還有無神的雙眼。
無不說明了一個事實。
七月,早已抵達極限。
弧光只聽得他用陌生的晦澀聲音說著。
「你,快過來。」
「走了。」
弧光如夢方醒。
他臉上現出深深的自責。
趕緊跑來,在七月身邊站定。
「七月,對……」
黑風衣消失於光門。
帶起的風夾雜著濃鬱血腥。
弧光的話堵在嗓子裡。
目光跟隨著黑風衣的背影,最後只看到光門上圈圈漣漪。
七月沒有停下來聽他說話。
只是用行動表明了一切。
戰鬥,沒有停止。
戰鬥,還在繼續。
輕輕吐出一口氣。
滿是腐敗的空氣,充斥胸膛。
恍惚間,周夏有種錯覺。
迷宮,是活的。
或者說,曾經是活的。
這種感覺來的沒頭沒腦。
周夏也說不清其中緣由。
而且,他感覺現在自己的狀態,很奇怪。
意識像是抽離出了體外。
銀血火還在微微搖曳。
荒草自行運轉。
仿佛是第三人稱視角。
他自半空俯視,看到一個搖曳有銀血火的少年,狂奔,揮劍。
他看到少年的眼,冰冷,無神。
荒草狀態加持,戰場的信息,全方面於腦海呈現。
周夏的身體,化為最是高效不過的機械。
只為了戰鬥而生。
每一點火強,每一次揮劍。
恰到好處,妙到毫巔。
自半空俯視的周夏,感到詫異。
他自認,哪怕自己的最佳狀態,也做不到這般程度。
話說回來,他現在這……究竟怎麼回事?
自己竟然看到自己的身體在戰鬥。
周夏感到深深的困惑。
他到底是誰?
下面那個戰鬥的少年,又是誰?
不行,他要捋一捋。
這種奇怪的狀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周夏努力回憶。
好模糊。
他把回憶的進度條,拉了拉。
迷宮入口,少年和弧光說著什麼,臉上是陽光而自信的笑。
然後是進入迷宮。
回憶的畫面染上鮮血的色彩。
戰鬥!戰鬥!不停的戰鬥!
就是從這裡,開始模糊。
過於頻繁的殺戮,令我迷失了麼?
他想著。
心裡有說不上來的滋味。
明明這些只是怪物而已。
沒有神智,全然暴虐,甚至還是災難之夜和血色臨江的罪魁禍首。
於周夏而言,殺也就殺了。
為什麼我還會這樣?
隱約間,一片血色的回憶里,周夏看到了。
暴虐的貓妖,在死亡來臨的前一瞬,雙眼褪去血紅。
琥珀的眼中,閃過莫名的光。
好像是解脫,又似乎是……眷戀。
不過,只是一瞬。
眨眼間,代表了暴虐的血色,重新布滿貓妖的眼。
沒來由的震撼,令周夏大腦停擺。
那個眼神……
是他看錯了麼?
解脫與眷戀,在琥珀的眼中。
這一幕畫面,久久不散。
周夏所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當他想著貓妖臨死前的眼神時,於他眼底深處,有血色與銀色糾纏的光,閃爍不休。
一直以來,聯盟所宣傳的,異次元的怪物都是暴虐而瘋狂,沒有絲毫理智可言。
周夏到了異次元,親眼所見,也是如此。
但似乎從沒有人懷疑過,這些怪物,為什麼會這般瘋狂與暴虐。
就好像,所有人默認這是事實。
畢竟,怪物就是怪物,瘋狂與暴虐,放在他們身上,順理成章,毫無違和感。
但剛才那一幕,對周夏十六年來,所建立的認知,造成了巨大衝擊。
如果說這些怪物,其實並非瘋狂……
很快,周夏的雙眼,再次堅定下來。
貓妖臨死前的眼神,被他丟到記憶的最角落,不再去管。
復仇的種子早已深埋。
就算真有什麼隱情。
那周夏死去的雙親。
還有數百年來犧牲的職業者,又算什麼?
正如那句話,槍響之後,沒有人無辜。
周夏是一個聰明人。
現在這個狀態,讓他聯想起系統的問心。
感覺很相似。
所以,貓妖最後那個眼神……
他在心中暗暗念道。
系統,是你麼……
眼中有冰冷而決絕的光。
無論到底是不是如他猜測的那般。
都不重要。
無論怪物的暴虐瘋狂背後,是否存在隱情。
都不重要。
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不知怎的,周夏的腦海,忽然掠過妮可傻兮兮的臉。
他沉默下來。
奧比的擔保。
心靈傳承者的背書。
女孩捨身幫他擋下貓妖的爪。
他微微閉上眼。
清晨醒來不辭而別。
獨自一人穿行密林安然無恙。
最後,是那一晚,突然冒出的哥布林和貓妖。
他對女孩高喊,讓對方把太刀扔過來。
女孩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前……前輩,我不敢!」
與此同時,是與二階螢光貓妖戰鬥中,女孩揮舞魔杖,與怪物戰鬥的身影。
奧比認真的臉,仿佛還在眼前。
「七月,我相信她……」
然後是兩人青梅竹馬的故事。
周夏笑起來,眯起眼。
下方,少年的身體走進光門。
無邊的白光充斥視野。
一陣天旋地轉。
待得再次睜開。
周夏愕然發現,他已回到了自己體內。
退出第三人稱的旁觀者視角。
下一秒,房間的環境,映入眼帘。
不……這不是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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