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抱著西，頭很低，篝火無法照亮她的臉。

  一隻手遞來，麵包果。

  「吃點吧。」

  妮可抬頭，看著麵包果，許久許久。

  移開視線，落在秋醒溫柔的臉上。

  她聽到秋醒對自己說。

  「加油。」

  很溫暖，很溫柔。

  妮可抿緊嘴。

  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閉上眼，她感覺自己像是墜入冰河，無止境下沉。

  掙扎無用，呼救無人。

  沒有出口，沒有希望。

  種子在心裡紮根，開始生長。

  密林之中，這裡距離空地已經很遠，看不見火光。

  銀血火與紫火，各自偃旗息鼓。

  遍地狼藉，坑坑窪窪，儘是戰鬥痕跡。

  兩人對面而立，身上都有些許傷痕。

  微微搖曳的銀血火，化成漫天火星，紛紛如蝶，散去不見。

  紫火收斂，匯聚於法杖周圍，旋轉一周，猛地鑽入法杖，光焰盡去。

  算是，平手吧。

  周夏想著剛才的戰鬥。

  兩人都很克制。

  他沒用連打。

  看得出來，對面的奧比，也有留手。

  不久前，奧比匆匆趕了回來。

  因為妮可。

  固然可以講道理。

  但男人之間，自然是先打過一場，再說其他。

  「抱歉，我衝動了。」

  奧比深吸一口氣。

  他看向周夏。

  「我明白你有很多猜測。」

  「這些，我該早點跟你說才是。」

  周夏聽奧比講述，他和妮可兩人的事。

  如時雨所說，兩人並非兄妹。

  但他們的關係，比起兄妹來，或許更加微妙。

  該是青梅竹馬吧。

  他們是鄰居。

  從小就是。

  都是獨生子女，互相為玩伴。

  各自的童年，都是動畫片，貓貓老鼠，他和她。

  到了七八歲，就是彈珠小鞭炮四驅車，他和她。

  上學的年紀，同一片學區，自然同一所學校。

  女孩哐哐哐拍門。

  一邊拍一邊喊他的名字。

  門開了，是男孩不耐煩的臉。

  「都說了，叫你按門鈴啦。」

  「快點，一起去學校！」

  「你書包呢？」

  「啊！」

  女孩驚呼，慌張跑回對面的家門。

  九月份，開學季。

  女孩公主裙，男孩小西裝。

  他說著這衣服真的蠢死了。

  她笑得沒心沒肺，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

  兩邊的家長跟在後面，看他們並肩走著。

  「是同班呢！」

  「哦。」

  陽光明媚的教室。

  女孩對著同桌的男孩，豎起手掌。

  「從今天起就是同桌啦！」

  「你校牌呢？」

  「啊！」

  女孩翻著書包手忙腳亂。

  「真是。」

  男孩拿起課桌上的校牌。

  「在這裡。」

  日子一天天過去。

  從小學道中學。

  終於沒有同班。

  天賦測試。

  男孩直接進入覺醒班。

  女孩體質很弱，還好精神為1點。

  「加油哦，我等你。」

  男孩對她說。

  於是開始努力。

  她真的，從沒有這麼努力過。

  冥想，冥想，冥想。

  一個初三的時間，到了高一，兩人於覺醒班中見面。

  「我來了！」

  女孩笑著說。

  現實像是一塊大石，把如水般的時光，砸得支離破碎。

  不停的訓練。

  內部對戰。

  每月排名。

  男孩表現出卓越的天賦。

  開始展現出耀眼的光芒。

  老師的誇獎。

  眾人的矚目。

  她聽到其他女生，在更衣室里談論男孩。

  臉上閃著崇敬的光。

  而每一次，看著寫有排名的名單，男孩名列前茅，而自己的名字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老師的專門指導，漂亮女生的傾慕，耀眼男生的友情。

  而女孩，存在感越來越低。

  她已經很努力了。

  但許多事，就是做不好。

  奧比嘆了口氣。

  「我的錯，那段時間，是我忽略了妮可的情緒。」

  「然後，就是覺醒。」

  停頓片刻。

  「妮可她，只覺醒了一個戰技，替身草人。」

  「她崩潰了。」

  「妮可消失了三天。」

  「我到處找她，都沒找到。」

  奧比臉上滿是自責。

  「三天後，妮可自己回來。」

  「這三天的時間，我們都不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

  「她也不說，我們也不問。」

  「妮可變得沉默，還好，我請了一位二階的心靈傳承者，在她的幫助下，妮可總算是走了出來。」

  「接下來，就是你懷疑的事了吧。」

  奧比眼神黯了黯。

  「召喚。」

  「七月，你懷疑這個，對吧。」

  「妮可具備吸引怪物的體質，這是她親口所說，而據我所知，這一點和召喚的特性十分吻合。」

  「我知道。」

  奧比的表情很平靜。

  「其實，跟你想的一樣。」

  「妮可她，確實有召喚的力量傾向。」

  周夏皺眉。

  「那你……」

  「但只是傾向。」

  奧比強調。

  「你也知道的吧。」

  「只有到了三階，才能真正決定，踏上哪條大師的道路。」

  「妮可現在，才一階。」

  奧比的表情，很是倔強。

  「你的意思是?」

  「只要妮可永遠不會晉升大師，只是力量傾向的問題，沒事的。」

  「憑什麼確定？」

  「我請的那位二階心靈傳承者，她做出的結論。」

  「相信你如果知道心靈傳承代表了什麼，肯定能理解她做出的結論究竟有何意義。」

  周夏閉上眼。

  良久良久。

  「最後一個問題。」

  「這次的過載，和妮可，有關係麼？」

  「沒有！」

  奧比毫不猶豫。

  周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奧比的臉，全然的堅定，斬釘截鐵。

  周夏拿起太刀，往外走去。

  背著空地的方向。

  「我們交換，你在這，我去接人。」

  「還有，你和時雨，以前就認識吧。」

  「想知道他怎麼評價你麼？」

  周夏的黑風衣漸漸遠去。

  「他可以用火種，為你擔保。」

  「好自為之。」

  奧比站在原地，一隻手緊緊握著法杖，骨節發白，非常用力。

  一抹黑風衣在密林中穿梭。

  銀血火爆閃，雪亮太刀，璀璨劍芒。

  突然撲出的貓妖，身體凝固在半空。

  十打！

  二十打！

  三十打！

  四我劍殘，三十六打！

  收劍，還鞘。

  漫天火星飄散。

  貓妖屍體落地，猛然爆碎。

  黑風衣已然遠去。

  周夏臉色很冷很冷。

  速度越來越快。

  「殿下。」

  身後是一共四名冒險者，時雨微微側頭，突然開口。

  冒險者們投來疑惑的目光，時雨臉色如常。

  「我問你，心靈傳承，是什麼？」

  周夏的聲音響在耳畔。

  這是火種網絡的即時通訊功能。

  聲音直接在耳畔響起。

  不需要任何外設，原理似乎是以火種為媒介作傳導。

  時雨稍感意外，自家劍主怎麼忽然提起心靈傳承了。

  回答仍然流暢。

  「心靈傳承，屬於魔法師一脈。」

  「這一脈很神秘，最擅長探查人心。」

  「製造幻境，記憶搜索，心靈輔導。」

  「就能力而言，心靈一脈很危險。」

  「但這一脈的傳人，素來忠於聯盟，一直是聯盟嫡系，甚至比起魔法師工會，心靈傳承與天空之城的關係更加緊密。」

  三段斬！

  銀血火微微搖曳。

  四我劍，荒草。

  周夏出現於牛頭人身後。

  一劍揮下。

  銀色劍芒如夢似幻。

  滿額傷害的鬼斬。

  牛頭人踉蹌一步。

  輸出限定麼？

  周夏眸光一閃。

  太刀揮起。

  地裂波動劍。

  牛頭人吼聲震天。

  還不死！

  四我劍殘，一十一打！

  龐大的身影轟然砸地。

  破開頭顱，取出火晶。

  捏在手中，以銀血火包裹，補充自身消耗。

  耳畔時雨的話已到尾聲。

  「因為以上這些原因，心靈一脈非常可靠。」

  「往往鑑別一個職業者是否叛火，心靈一脈傳承者的結論，具有很高的參考性。」

  「我明白了。」

  時雨無法從七月的話語中，聽出任何情緒。

  「最後，我之前跟你說的事，改一改。」

  「您說。」

  四我劍殘，三十六打！

  一分鐘前，尚且不可一世的怪物。

  此刻一動不動，生命飛快流逝，落地，驚起一圈飛塵。

  或血或橙或金的火焰。

  幾個遍體鱗傷，滿身狼狽的冒險者，目光警惕，，看著黑暗中緩緩走出的人影。

  黑風衣隨著來人的腳步輕輕搖晃。

  奇怪的銀血火。

  來人停在安全距離之外。

  他亮出鬼劍徽章。

  「我是七月。」

  少年的臉，在火焰映照下，堅毅決絕。

  「我帶你們，離開異次元。」

  緊繃的神經，猛然放鬆。

  有冒險者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人不敢置信地詢問。

  「真的麼？」

  「我們真的能離開！」

  「不是過載？」

  等他們情緒稍微冷靜下來。

  「抓緊時間，有什麼話，路上說。」

  周夏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行去。

  幾個冒險者面面相覷，一咬牙，立刻跟上。

  奔跑，趕路，前行。

  戰鬥，揮劍，火焰。

  又一枚火晶於手中燃燒。

  在這個過程中，周夏狂亂的心，稍微冷卻。

  不能猶豫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

  但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那些沒來由的遲疑。

  是同情麼？

  腦海里，總有一個身影，揮之不去。

  好像有很厚很厚的劉海。

  好像低著頭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誰呢？

  有點像妮可……

  他深呼吸。

  不重要了。

  決定已經作出。

  這是戰場。

  沒有對錯，只分生死。

  身後一群冒險者。

  周夏掃了一眼。

  「我們回去。」

  往來時的方向。

  周夏聚攏了一批冒險者。

  踏上征途。

  同時間，時雨背負短劍，往著同一個目的地前進。

  何為劍主？

  劍鋒所指，吾必往之。

  殿下，如果這是您的決定的話。

  時雨眼神黯了黯，隨後重新恢復堅定的光。

  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