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妮可的企圖，終究沒有達成。

  兩個人散開，以大石為中心，四下尋找。

  按妮可的話說，當初就是在這裡走丟。

  以她對奧比的了解，肯定會在大石這邊等待。

  仔細想想，確實，周夏的話很有道理。

  奧比不在，很有可能是去找她了。

  「你的同伴，大概會留下什麼印記？」

  「嗯，應該就這樣，這樣，這樣……」

  「哦。」

  兩人著重排查樹。

  一棵棵下來。

  周夏很是仔細，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笨手笨腳的妮可，也出奇認真。

  「記號……記號……」

  妮可喃喃自語。

  一圈下來，什麼都沒有。

  表情愈加沮喪。

  忽然，妮可神色一變。

  此刻，女孩背對周夏。

  臉上是周夏陌生的神情。

  恍然大悟，漠然決絕。

  神色幾番變幻。

  腳步卻是不停。

  等兩人再次碰面時，妮可臉上，滿是失望。

  周夏也是面無表情。

  記號沒發現，倒是有些破壞痕跡。

  他問過妮可，果然，當初在這裡，曾與怪物戰鬥過。

  兩人背靠背，坐在大石上。

  沒有篝火，於是夜光草靠近兩人，星星點點，載沉載浮。

  「別多想。」

  「我看啊。」

  「你的同伴找你前，肯定留下記號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那些樹上的痕跡。」

  「很有可能，後來又有怪物來過，或者和人戰鬥，或者其他原因，造成的破壞，把記號掩蓋了。」

  黑鐵格蘭的夜晚，死寂，又有著幾分夢幻。

  不知怎的，明明此時此刻，肯定有怪物出沒，沒準也有戰鬥發生。

  但仍然安靜，沒有聲響。

  聽申屠說，大部分時間，格蘭之森都處於這種狀態。

  怪物們儘管暴虐，但於黑暗蟄伏。

  只有一種情況，安靜的格蘭之森，會陷入絕對的瘋狂。

  過載。

  當時，說道這裡，申屠眼中，有莫名的神采。

  「前輩……」

  妮可終於說話。

  她的聲音悶悶的，儘管有些低，但周圍實在過於安靜，所以在周夏聽來，很是清晰。

  「對不起……」

  周夏輕笑。

  「你又沒做什麼，說對不起……」

  「不。」

  妮可打斷他。

  「今天，是因為我……」

  「什麼？」

  女孩似乎吸了口氣。

  「我是說，今天會碰到這麼多的怪物，全部，是因為我。」

  周夏微微眯起眼。

  仔細回想。

  確實，與其說是今天碰到的怪物特別多。

  不如說，是遇到妮可之後，怪物就密集起來。

  原來，真正的原因，不是因為靠近迷宮。

  而是，妮可麼？

  「你的意思是？」

  「我啊。」

  妮可輕咬嘴唇。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著，吸引怪物的體質。」

  「本來，在覺醒之前，我就笨手笨腳的，經常把事情搞砸。」

  「覺醒了，還有這種奇怪的體質。」

  「除了奧比，沒有人願意跟我呆在一起。」

  「對不起，前輩，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女孩應該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

  聲音越來越低。

  她還在斷斷續續說著以前的事。

  妮可是京城人。

  最好的教育資源和環境。

  自然，就有最殘酷的競爭和同伴。

  妮可的成長，始終籠罩於天才們的陰影之下。

  周夏也是第一次知曉，除了鷹中以外，其他培養職業者的學校的具體情況。

  與妮可的成長環境相比。

  鷹中，快可以用搖籃以形容了。

  周夏默默聽著。

  他自行衡量。

  那樣的訓練強度，自己尚能接受。

  只是，換成一個女孩，或許就很吃力了。

  妮可很努力地想跟上大家的腳步。

  但每個人都那麼耀眼。

  與之相比，笨手笨腳的她，更像是個醜小鴨。

  「七月，這麼強大的你，也是天才吧。」

  「你應該不能理解。」

  「像我這樣平庸的人，想追上你們的腳步，到底需要付出些什麼。」

  周夏閉上眼。

  平庸？

  天才？

  他低低的笑了。

  女孩停止講述。

  「你笑什麼？」

  「呵呵……」

  「哈哈哈！」

  妮可咬緊嘴唇。

  聽著周夏越來越大的笑聲。

  這是……嘲諷麼！

  果然，看錯人了。

  什麼前輩，還不是跟那群傢伙一樣。

  妮可眼中，晦暗不明。

  一個個，都這樣。

  所以，果然還是……

  「抱歉！」

  周夏擦擦眼角，拭去水痕。

  「我只是，實在沒忍住。」

  妮可低低開口，有些冰冷。

  「我的話，就那麼好笑麼？」

  「啊……」

  周夏輕輕答應了一聲。

  妮可眼神逐漸冰冷。

  男生閉上眼，想到往事。

  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

  「你啊。」

  「我不知道，你第一次的檢測，天賦素質是多少。」

  「你知道，我的體質精神，是幾點麼？」

  「第一次，以前輩這麼厲害，肯定直接破1了吧。」

  妮可語氣很是生硬。

  周夏像是聽到什麼好玩的事。

  又是一陣捧腹大笑。

  至於這麼得意麼？

  妮可心想。

  「直接……破1？」

  「你說我麼！」

  周夏語氣匪夷所思。

  「開什麼玩笑。」

  笑聲停下來。

  妮可一愣。

  她驚訝地發現，此刻周夏的聲音，竟刺骨的冷。

  「兩項5。」

  周夏冷靜地開口。

  「這就是我。」

  「騙人的吧！」

  妮可驚呼。

  「你覺得呢？」

  沒人說話。

  一時間，安靜下來。

  妮可腦海全是兩個數字。

  5

  怎麼可能……

  在京都，基本就和職業者沾不了邊了。

  可現在，七月明明這麼強……

  「妮可。」

  「不要老是盯著別人的背影。」

  「看清楚自己腳下的路，比什麼都重要。」

  「我們，不是為了跟別人比才活著的。」

  周夏聲音，很遠很遠。

  「而且，我們活著，總得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如果這個問題，你有了答案。」

  「別人再如何，也只是你人生的風景，只是過客。」

  「做自己的主人。」

  兩個人背靠背。

  女孩眼中的堅冰，融化了。

  眸子裡，一汪春水，一泓秋月。

  做自己的主人麼……

  篝火燃起。

  「睡吧，記號明天找，晚上先休息。」

  「前輩，今天我守夜好了！」

  不知是剛才的開導神效，還是傻丫頭健忘。

  現在，妮可重新變回元氣少女的笨拙樣子。

  「叫你睡就睡！」

  「哦。」

  妮可躺在甘草堆上。

  翻來，翻去。

  隔著篝火，和周夏對望。

  臉紅了。

  「前……前輩。」

  「幹嘛。」

  「晚上，不要偷看我哦。」

  周夏面無表情。

  這時候，說話就輸了。

  篝火映得女孩睡臉，暖意融融，幾分可愛。

  周夏添了根柴。

  照例看了下手機。

  有支小隊，五個人。

  點開信息，周夏一愣。

  嗯，是弧光他們。

  這麼巧。

  推進的速度，挺快嘛。

  周夏拿起一顆奇怪果。

  放在眼前，仔細觀察。

  牛奶麼？

  他抿嘴。

  不知怎的，忽然好想小雪。

  現在的她，也該在異次元吧。

  就是不知道，具體哪一個。

  不過，以小雪的實力，這丫頭，應該也有傳承在身。

  周夏想著，咬了一口奇怪果。

  動作，僵硬了。

  竟……竟然是苦的！

  呸呸呸！

  趕緊扔掉。

  遠遠地。

  他一臉懷疑人生。

  周夏覺得，妮可會不會在騙自己。

  牛奶味的奇怪果，真的存在麼！

  砸吧砸吧嘴。

  可惜，沒辦法證實了。

  忽地一陣困意襲來。

  周夏打了個哈欠。

  揉揉眼。

  怎麼回事。

  今天跑太多路了麼？

  明明前幾天也不至於這麼困。

  嗯，難道是身體到極限了？

  周夏想著，看了眼妮可。

  這麼一會功夫，上下眼皮不停打架，就快沾到一起了。

  不行，撐不住了。

  稍微休息一下。

  眯一會，十分鐘好了。

  強撐著手機定時。

  終於腦袋一歪，沉沉睡去。

  木柴燃燒，發出噼啪作響。

  對面，妮可翻來，翻去。

  周夏硬撐著眼睜開一條縫。

  女孩睡得，像只小貓。

  果然，是我想多了麼。

  心中大石落地。

  這一次，他真的睡去。

  妮可翻來，翻去。

  翻去，翻來。

  豁然睜眼。

  周夏眨動眼皮。

  模糊的景物，映入眼帘。

  這是……

  下意識伸手，抓了個空。

  激靈靈，猛地清醒。

  太刀呢！

  周夏翻身而起。

  哐啷一聲。

  低頭。

  漆黑太刀，落在地上。

  忘了，昨晚一直抱著太刀，剛才往旁邊摸，能摸到才有鬼。

  虛驚一場。

  周夏鬆了口氣。

  昨晚做夢了。

  在夢裡，妮可忽然暴起，渾身燃燒紫火，魔杖耍得虎虎生風。

  而周夏想用劍格擋，卻始終抓不到劍，只能單方面挨打。

  最後被奶凶奶凶的妮可，用魔杖瘋狂敲頭。

  一邊敲還一邊質問。

  「快說，我重不重！到底重不重！」

  就算在夢裡，周夏還是很誠實啊。

  肯定不能騙人對不對。

  所以，誠實的周夏，認真回答。

  「很重。」

  夢裡的妮可，臉也可疑的紅了。

  但她好像暫時失聰了。

  明明周夏都說很重。

  這女孩還是一次又一次的敲他腦袋。

  問題還一樣。

  「快說，老娘重不重！到底重不重！」

  周夏也無奈。

  他說了啊，說了還打，女生真是，難以理喻。

  周夏甩甩頭。

  稍微清醒了些。

  「妮可，醒醒。」

  沒人回答。

  周夏撇嘴。

  這丫頭，在異次元還賴床。

  「快點！醒醒了。」

  「怪物要來了！」

  「還不起來！」

  「我們去找奧比了！」

  周夏有點生氣了。

  他都叫了這麼多生，一點反應都沒有，簡直。

  誒！

  驚訝地眨眨眼。

  熄滅的篝火對面，甘草堆上，空無一人。

  本該躺在上面的女孩，不見人影。

  妮可？

  周夏抿嘴，緩緩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