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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醫 - 第六十一章:女人是鐵做的字體大小: A+
     
      麗芙的眼睛是瑞德最得意的作品,她眼中有星空,瑞德心中的星空。麗芙心中沒有星空,麗芙的心臟是鋼鐵和礦石,它冷冰冰的沒有溫度,也不會跳動。

      麗芙用美麗的眼睛看著罪島的星空,在診所的空地上,沒有扭曲的高樓能攔住麗芙的視線。

      麗芙坐在診所的屋檐上,雙腿輕巧的前後搖晃,把瑞德為她搜集的鐵片塞進嘴裡,腮幫蠕動,像放學後的少女細細品味從同伴哪裡接來的口香糖。

      可麗芙其實吃不出來味道,那無堅不摧的口腔沒有名為味覺的設計。

      血肉之軀太脆弱,擁抱就會受傷,輕吻就會死亡。

      鐵片順著麗芙的咽喉落入她平坦的腹部,那當中沒有柔軟的內臟,只有熔爐,一視同仁地熔煉著一切。

      鐵心的少女看著遠方,那是瑞德的方向。作為長女,她理應是所有瑞德的孩子中最強大的,只是她從來不說話,也從來不做事,只是靜靜地坐著,不出聲地咀嚼金屬。如果讓瑞德來評價他可能會說:「麗芙,你就是太懶了。」

      「懶惰」是因為冷漠,他人的生死與悲喜,都和麗芙吃進嘴裡的鐵塊一樣沒有任何味道。

      鋼鐵不會痛,不會癢,不會疲倦,不會憐憫。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一件東西,與麗芙的鋼鐵之軀無關,就是那份瑞德最初放進她心中的「愛」。這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麗芙有意義的事情,是唯一會讓麗芙有感覺的事物,鐵石的心腸,只會因為火焰升溫。

      麗芙離開了屋檐。

      瑞德在來之前考慮了各種危險因素,他雖然沒有強大的戰鬥力,但是他不缺乏保命的手段。不管是強大的戰士還是扭曲的怪物都不會真正威脅到瑞德。實力並不是單純的屬性面板,他有底氣彈性地處理各種情況。

      可瑞德沒有想到自己會在自己最自豪的靈魂領域上遇到危險,現在他處於一種兩難的境地。如果他選擇吞噬這些怨靈,他會失去自我,變成怪物,而如果他消滅這些無助的怨靈,那又怎麼談得上拯救?

      瑞德得出一個結論,他得治癒這些怨靈,而治癒怨靈的思路和治癒以往的患者的思路是一樣的。治癒身體異變的患者,他可以使用自己的血液作為媒介侵蝕替換患者的身體組織,那麼治癒怨靈呢?

      答案顯而易見,他得用自己的靈魂作為媒介侵蝕替換怨靈的靈魂組織,說得直接一點,他決定讓怨靈們吃掉他自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瑞德一直在用自己的身體去作為藥物餵食患者,分階段地治癒別人,但是血液是一回事,靈魂又是一回事。怨靈不懂節制,瑞德並不想自殺,他希望能找到一個皆大歡喜的處理方案,即他不會死,怨靈會得到救贖。

      瑞德承認自己沒有準備好,他強大的先知之力這一次失靈了……也談不上失靈,畢竟先知之力認為這些怨靈非常好解決,不管是吃還是消滅都是可行的,只不過瑞德不願意。

      瑞德在越來越遲鈍的思緒中,聽到了自己心魔的嘆息。

      瑞德默念:「說點話,讓我保持清醒。」

      心魔說:「說什麼,讓你不要自殺?」

      瑞德問:「為什麼麗芙,李,金,尼奧他們反而沒有心魔?」

      心魔瑞德說:「你心知肚明不是嗎,他們可比你純粹多了。」

      瑞德抬起手接住並不存在現實世界的黑色瀑布,說:「我不純粹嘛,我可是他們的創造者。」

      心魔苦笑了兩聲:「你當然不純粹,你連名字都沒有,你的腦子一半想往東,一半想往西,你的腳卻聽從不會思考的心臟。」

      瑞德說:「如果他是精神,你是物質,那我是什麼?」

      心魔嘲諷:「你只是過去的幻影。」

      精神界中,鋪天蓋地的活屍們用力地向著瑞德伸手,用力到手臂被拉長,向反方向彎曲,一層又一層,爭先恐後。

      瑞德抬起頭,那可真像一座百臂的山啊,他接住一捧黑色的粘液,明明是精神界的虛幻存在,可那如同硫酸灼燒的疼痛卻是實實在在。

      瑞德手指分開任由黑色粘液滑落地面,虛假的人臉如同瓷器碎裂,裂出一個微笑,他輕聲說:「我知道怎麼辦了。」

      心魔沉默了一會兒,仿佛震驚於瑞德瞬間在腦中成型的方案,說:「你是個瘋子。」

      瑞德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自己說的……在我的故鄉,人沒有靈魂其實也活得挺好的。」

      既然心中已經有了解決一切的方案,瑞德也不再苦惱。可現在如何離開這裡依然是個問題,他雖然沒有被這活過來的種植園精神界摧毀精神,可也分不出精力行動。

      隆爾應該非常快就可以找到這裡,瑞德知道自己要在這之前離開,不然自己就只有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賭一波,而結果多半是玉石俱焚。

      瑞德有些鬱悶,說:「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救……」就在瑞德試圖用血脈的連接向遠方的朋友們呼救的時候,一塊鐵一樣堅硬冰冷的東西撞進了他的懷中。

      「麗芙。」瑞德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孩,過於巨大的動能撞斷了瑞德的肋骨,肋骨刺進了他的肺部,讓他的呼吸有些不順暢,帶著血沫。

      瑞德摸著麗芙美麗的如同融化的金子卻一點都不柔軟的頭髮,說:「下次要輕一點。」

      麗芙抬起頭,用藏有星空的眼睛看著瑞德,臉上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美好的如同暮日老人回憶中的青春。

      可越是如此,瑞德看著麗芙就越悲哀,瑞德說:「帶我出去吧麗芙。」

      麗芙牽著瑞德向種植園外走去,離開現實的,精神的種植園,活屍們瘋狂將黑色的毒液噴到麗芙的身上,那黑色的瀑布淹沒了麗芙,可她還是堅定地向前邁步,千刀萬剮也好,烈焰焚身也好,那些都不會有一絲一毫影響到她的步伐。

      她的身體是鋼鐵,她的心是鋼鐵,她的精神是鋼鐵,她的靈魂也是鋼鐵。

      是啊,這是數萬份的死亡,可與麗芙何干,她只想接走她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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