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說得容易，做起來難，福爾斯特看著燃燒後的手指，清晰地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會因瑞德的一念而燃燒。

  可我又能怎樣呢，福爾斯特問自己，因為顯露威脅去背叛自己相信的和相信自己的？

  「最後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背井離鄉的野蠻人在心中重複了一遍。

  福爾斯特說：「你打算把這個事情先藏著……那我們是不是要把現場弄得血腥一點？」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瑞德對福爾斯特展示自己的能力，是在表達信任，並期待能獲得福爾斯特更加徹底的忠誠作為回饋。把克謝爾支出去，是因為克謝爾對瑞德毫無忠誠可言，一個會抓住機遇建立屬於自己的組織，並且心中充滿傲慢的人，是不會對誰有真正的忠誠的。瑞德心中知道這一點，福爾斯特本能地知道這一點。

  既然瑞德已經熟練掌握業火，那麼治療的過程就應該會變得清潔很多，比如一片大火燒過，就是一個嶄新的老喬。可瑞德出於某種目的，福爾斯特直覺地知道，這不只是為了讓已經治療過的人安心，瑞德決定把這個事情隱藏下來，那麼這個治療現場的血腥就要保持，甚至更加血腥重口。

  瑞德輕撫老喬的衰老的頭顱，手指滑過老喬的頭髮，摸到了已經異變的那一邊，透明皮膚下的肉條在蠕動著試圖躲開瑞德的手。

  瑞德說：「這樣的人，罪島上到處都是。老喬坐在窗邊，或者不坐在窗邊，其實沒什麼區別，也不會有人把他當作什麼精神寄託……等死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不管是等自己的死還是等別人的死。不久，就會有人受不了等待老喬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死亡，沖開木門，砍下老喬的頭顱。」

  福爾斯特沒有說話，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他已經幾乎習慣了，縱使安格朗有所表態，還是有很多人暗地裡悄悄地做著「預防」工作。

  瑞德手下老喬透明的皮膚中，肉條開始更加劇烈地蠕動，很快就有更多觸手鑽出皮膚，開始痛苦地扭曲，觸手上起了細細密密的血泡，老喬的邪物那一邊的身軀如同沸騰一樣，大量的出血和潰爛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融化。

  可老喬的人類一半依然睡得安詳，瑞德輕柔地摸著老喬的頭，說：「這是一個堅強的老人家，可他也到極限了，我可不敢給他『麻醉』，打破平衡很可能意味著他踏過那條線，所以我盡全力攔截了身體的一切傳遞給靈魂的信號。」

  福爾斯特皺著眉說：「你是不是早就可以這樣了，還天天折磨別人。」

  瑞德輕笑一聲，說：「這個麻醉可是比治療費心多了，再說不痛怎麼知道可貴，刷的一下就恢復了，然後再去做些危險的事？感謝疼痛，疼痛讓我們知道做一切事情都是有責任的。」

  福爾斯特沒有相信瑞德的歪理，他只是說：「你知道嗎，你和特麗莎其實是天生一對。」

  瑞德也沒有在乎福爾斯特的調侃，把話題扳回了之前的軌道，說：「罪島正在死亡，雖然各種平衡維持著這種脆弱的社會秩序，但是只需要一次海獸入侵，像舊城區那一次那麼大的入侵，秩序就會崩潰。將變未變的人會徹底墮落，將死未死之人會徹底死亡。當然，也有像老喬這樣等不到下一次的人。」

  福爾斯特摸了摸下巴，他感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詢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瑞德說：「在有了我以後，不再等死，不再被異變困擾，不再擔心有老喬這樣的邪物鄰居，不用過不殺人就被人殺的生活。那麼有沒有可能，罪島有潛力建立真正的秩序？讓人可以相愛，讓下一代出生，讓幼有所養，老有所依，讓人們不再相互猜忌，而是可以真正的相互依靠……」

  福爾斯特打斷了瑞德的話，說：「瑞德，你在談論的，是一個國家。」

  鮮血和蠕動的碎肉從老喬身上滑落，沒過了瑞德的腳底流到福爾斯特面前，福爾斯特後退了一步，雖然不怕，這依然很噁心。老喬異變的部分燃燒著微弱的血紅色火焰，業火。火焰熄滅，出現了蒼老但是健康的皮膚，除開那件完全不能穿的衣服和沾滿鮮血的椅子，這個房子已經沒有什麼邪惡的地方了，只有一個看上去很健康的老人靜靜地坐在光纖昏暗的房間內。

  福爾斯特說：「你已經能做到一次大面積治癒甚至根除而不把你的病人一口氣弄死了？」

  瑞德搖搖頭說：「如果能讓我完全放開手腳使用業火同化他的身體的話我能做到。可是現在不行，我還是使用的血液侵蝕，同化，驅逐的老套路，這樣過程中造成的傷害是很大的，特別對老喬這種異變特別嚴重的人，所以我沒有治療他的內臟，總之，讓他先看上去好一點，別讓那些笨蛋忍不住把老喬砍了。」

  福爾斯特看著面色紅潤的老喬，指了指外面，說：「那我去把大胸妹叫回來？」

  瑞德輕笑了一聲，驕傲者不屑於爬門偷聽，虧他還一直留意著會不會有人偷聽，克謝爾出去以後就直接走到了樓下，驕傲到這種程度其實還蠻可愛的。

  瑞德搖搖頭，說：「不，我們一起出去，和克謝爾一起去下一站，克謝爾會叫血盟的人來打掃，或者老喬醒了自己會打掃的，如果他的老年痴呆好了的話。」

  瑞德走下樓，他能感覺到克謝爾正在生悶氣，並且對自己身後的福爾斯特產生了敵意。雖然這並非瑞德的本意，但是促成手下的人互相有一點芥蒂似乎也沒有錯。

  瑞德笑著說：「老喬已經好轉了不少了，我們去下一站吧，也許你應該找人幫他打掃一下？」

  克謝爾挑了挑眉，一絲懷疑從她的心中一閃而過，克謝爾也笑著說：「老喬應該自己打掃，我們已經幫他墊了一次醫療費了，沒理由還要幫他做清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