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對診所的三個人來說都是這樣。

  查理曼的工作是比較輕鬆的，他一整晚都在空地裡面殺因為瑞德丟出去的人性之毒而爬出土的邪物，雖然工作不難，但是一晚上沒睡也是有些不爽，畢竟年紀大了。

  瑞德的工作就稍微麻煩了一點，他發現給別人做模板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當然也有可能是不熟練。根據這幾天的經驗，一般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事，一遍會，二遍熟，第三次就可以有改進了。他一整晚都在從血脈連接中抽取游離靈魂能量，然後歇一會兒，把人性之毒驅逐掉。

  福爾斯特這一晚就很慘了，全身高強度抽筋抽了一整晚，頭上還像用鑽頭釘進去一樣裝了十幾個角。

  第二天黎明，瑞德打著哈欠走出診所，看見查理曼拿著鐵鍬熟練地挖著坑，把碎肉和腐化的植物泥土重新埋進去。

  瑞德向查理曼搭話：「這些東西燒一下會不會好一些？」

  查理曼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他挖土的速度很快，而且每一鏟都深入泥土，並不鬆軟的泥土在他的鏟下比豆腐還綿軟。

  查理曼說：「邪物的毒，火焰也不能淨化，燒完的灰燼依然可以引起劇痛，幻覺，加深變異症狀。燃燒的灰燼飄在空氣中，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查理曼看了一眼診所，顯然昨晚上的噪音有點吵到他了，查理曼問：「福爾斯特先生的手術完成了嗎？」

  瑞德點點頭，說：「比我想的要麻煩一些，沒想到給別人改造這麼累，而且還是我計劃中的改進版，麻煩程度更是加倍。」

  查理曼臉色變得有些微妙，他能感覺到瑞德語氣中的成就感和喜悅。讓他不禁感慨「真是強大的心理適應能力。」

  查理曼問：「福爾斯特先生還好嗎？」

  瑞德回答：「宛如新生。」

  查理曼沉默著從土坑裡爬出來，把碎肉往坑裡面一推，再把泥土往坑上一推，地上一下就出現了一個土包，然後查理曼拿著鐵鏟按在土包上，開始用力，鐵鏟按住的位置頓時凹了下去，他換了個地方再用力，就這樣，整個土包就被他壓平了，泥土向四周擠，讓平地比坑大了一些。這一塊平地，比周圍微微高了那麼一點，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查理曼嘆了口氣，提起鏟子和瑞德擦肩而過，走進診所，看到雖然已經鬆綁還保持昏迷的福爾斯特。

  查理曼沒有回頭，發出了詢問：「這就是……」

  瑞德搶先說：「福爾斯特0！」

  查理曼皺起了眉頭，用數字編號來指人，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眼前的福爾斯特，和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頭頂長了一圈黑色的短短的角。

  查理曼看著那一圈角，說：「這個角，有什麼用？」

  瑞德激動地說：「更穩定！更不容易被突破！想同的能量，更優秀的利用效率，我的設計是無懈可擊的！」

  查理曼看著那一圈角，說：「像個王冠。」瑞德愣了一下，說：「這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麼說的確是像個王冠……」

  查理曼看著瑞德，問了一句：「無懈可擊，是不是就是沒有加強的空間了？」瑞德嘴角一揚，說：「當然有加強的空間，下一步我準備給他設計一個獨立的動力源，這樣他的防禦力場就不會因為靈魂攻擊而產生波動……」

  查理曼聽著瑞德的侃侃而談，打斷了瑞德的話，突然大聲說：「瑞德醫生！」

  瑞德停了下來，有點驚訝地看著突然嚴肅的查理曼。

  查理曼大聲說：「你是戒律牧師？你是鑄造神官？你是生命練成術士？還是說你是死靈法師？」

  瑞德眼神低沉，搖了搖頭。

  查理曼面向瑞德，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撲面而來，查理曼說：「你不是，那些人在這個世界上一點也不缺。你是醫生，醫生該做的事，是治病救人。病人不是你的油畫，也不是一件鍊金機械，你如此之快地沉迷在了創作的快感中，讓我非常失望。」

  查理曼的語氣慢慢平緩，不再像剛開口時那樣嚴厲，卻有著深深的失望，不知道是對瑞德，對自己，還是對別的什麼。

  「技術是值得尊敬的，知識是寶貴的，創意是唯一神給人類最大的禮物。可這些，這個世界並不缺。醫者仁心，我選擇相信你，就是因為我看到了你非人軀殼中的人心，現在看來，你的確有一顆人心……就像那些我不喜歡的牧師一樣。瑞德，那時候你認為自己沒得選，其實你一直都有的選，你真的想做醫生嗎？」

  瑞德看著福爾斯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先是為他解了邪物之毒，然後給予他在困境中活下去的力量，然後我再確保他不被這股力量殺死……這是因為我想救他，無論方式如何，我救了他。」

  查理曼嘆了口氣，說：「瑞德醫生，那就請你，在未來也要記住此時的這份想救人的心情。」說完，查理曼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不知道是去睡覺，還是整理書籍。

  瑞德仔細想著，似乎自己真的混淆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他走到福爾斯特面前，低聲喃喃道：「福爾斯特，你得救了嗎？」

  說完，沉默了一會兒，瑞德高高的抬起右手，用盡渾身的力氣，甩出了有生以來最狠的一個巴掌，狠狠地砸在福爾斯特臉上。

  瑞德大吼一聲：「起來了！」

  然後他蹲下身去，抱著自己骨頭斷掉的右手齜牙咧嘴。

  福爾斯特悠悠地坐起來，捂著額頭，說：「我的頭怎麼這麼痛……」

  瑞德蹲在地上小聲叨咕：「你的臉不痛嘛?」

  福爾斯特摸了摸下巴，仔細評估了一下，說：「臉？臉還好……我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我頭上為什麼多了這麼多角！」

  瑞德站起來，右手還是軟綿的耷拉著，意味深長地說：「沒事，你一會兒就想起來了，昨晚我對你的靈魂做了點手腳，防止你精神崩潰……至於角嘛，這是禮物哦。」

  福爾斯特臉部扭曲地問：「禮物？？」

  瑞德甩了甩右手，又握了握拳，已經恢復原樣了。瑞德說：「對啊，禮物，以後出門不用提心弔膽怕人偷襲了。」

  福爾斯特摸了摸頭上的角，問：「為什麼？角嚇人嗎？」

  瑞德嘿嘿一笑，說：「路上再講，我們可是和人說好要去紅牌樓了的，有了你我感覺有底氣不少，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