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睡在診所的客房,這裡其實蠻大,比從外面看上去要大,可能是因為別的房子都修的高高的,所以瑞德第一眼看見一個平房就感覺有點小。【,google搜尋】
瑞德的客房沒有窗戶,是石頭,也沒有點燈,據說查理曼有自製的使用海獸油脂做的燈,而且還不少。
瑞德走進房間以後不久,就發現自己漸漸能看清楚了。
這不是微光視力,這是黑暗視覺,瑞德能清晰地看到桌子的形狀,桌子上的劃痕,床板上的灰塵,一切都和陽光下的世界不同,但是這一切都清晰地收錄在瑞德的眼睛裡面,很明顯是超自然力量。
瑞德拒絕了查理曼的油燈,那個味道非常不好聞。
瑞德沒有脫下查理曼送給自己的黑色長袍,他穿著衣服躺在木板床上,看著天花板。
安格朗先生肯定有所打算,瑞德知道,安格朗也知道瑞德知道,可讓瑞德感到不安的是,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從安格朗哪裡得到什麼,可自己不知道安格朗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這是極其被動的局面,瑞德感覺自己在任人宰割……當然如果自己是一個普通的罪民,那也是任人宰割,只不過沒有讓別人來算計自己的資格。
現在瑞德其實也可以撂挑子不干,但是破壞了自己和安格朗以及查理曼之間的約定和默契以後,他很有可能會被兩人綁起來灌食物然後放血,那可真是慘的沒有邊了,在別人願意和自己合作的時候,瑞德覺得自己沒有資本去反抗。
簡單地說,瑞德慫了。
再者,不管安格朗希望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這一筆交易對瑞德好處很多。一個擁有超速再生的生物放放血就能餵飽自己,還能拯救別人,瑞德認為沒有比這個更划得來的工作了,至少在罪島上是這樣。
可真的要這樣當藥瓶嘛,當個兩三年,活的又滋潤,還受人尊敬,瑞德覺得挺好的,但是要這樣一輩子呢?
一輩子都被別人用刀子押著當血瓶嘛?
「想這麼多幹嘛……睡覺。」瑞德放棄了思考,情況並不是很危急,他決定,船到橋頭自然直。
第二天清晨,重重的敲門聲傳來,瑞德醒來的一瞬間就知道是福爾斯特,那種連接感一直存在,瑞德覺得似乎永遠都不會消失了,除非福爾斯特能有辦法剔除瑞德布滿他幾乎每一個器官的血液侵染。
「敲這麼大力氣幹嘛……手痛。」瑞德給了連接一個稍微清晰一點的指令,福爾斯特在門外突然疑惑地嗯了一聲,敲門把手敲痛了?又沒砸門。
瑞德發現這種連接程度越深,可以做到的指令就越清晰,而效果也會越強力。
瑞德坐了起來,打開門看著穿的亂糟糟的福爾斯特,問:「怎麼了。」
福爾斯特說:「安格朗帶人來治病了,都是守衛軍。」
福爾斯特應該也是守衛軍的一員,瑞德可以從安格朗給他下命令看出來。
瑞德說:「走吧。」昨晚已經想清楚了,老老實實做事,不要把事情複雜化,瑞德不打算來一個驚心動魄的大逃亡什麼的,現在自然要好好工作。
瑞德一路走到客廳,查理曼拿著注射器在客廳等著。
查理曼有些躍躍欲試,很奇怪的,明明這個壯漢是個好的裁縫,自己搭房子也搭的質量過硬,可為什麼一到治病就充滿了不靠譜呢,查理曼說:「瑞德醫生,開始吧,你把袖子挽起來。」
瑞德連忙抬起手豎在查理曼面前,說:「不了,交給我吧,我自己來就好。」說完,把手一橫,想接過查理曼手裡的注射器。
一旦知道查理曼是個好人,而且有求於自己以後,瑞德逐漸在查理曼面前釋放了槓精的本性。
查理曼思想鬥爭了一番,似乎想不到拒絕瑞德的理由,有一些不舍地將注射器放到了瑞德手上。
瑞德掂了掂有些沉的注射器,看著那個很粗的針頭,雖然知道自己有超高速再生,也不免有些不舒服,可是想了想讓查理曼來給自己放血的場面,他認為自己還是好很多。
瑞德知道疾病細菌的存在,可他本能地知道自己這具身體,除非是什麼刻意的詛咒和戰爭級的猛毒,自己都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種直覺就那麼清晰地出現在他的心裡,就像他直覺知道怎麼用這張嘴吃東西,知道怎麼發送指令,知道怎麼在黑暗中看清。
在沒有遇到情況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察覺這具身體的特異,隨著時間推移,他越來越感受到這具身體的非人。
瑞德學著記憶中護士的動作,輕柔地把針刺進大概是血管的位置。痛還是痛,但是相比昨天,簡直像是虛幻一樣。
「……好像,沒插對……」瑞德有些猶豫地說道。
查理曼摸了摸下巴說:「要不還是我來吧。」
瑞德搖搖頭,抽出來又馬上刺進去,一邊重新抽血一邊說:「以後都是我自己來,多來幾次都可以。」
查理曼看上去好像有一點不爽,但是最後他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接過瑞德手中的注射器,抽了一點清水,然後走向門外。
瑞德第一次在診所附近看到這麼多人。
都是男人,他們的異化程度平均比村民更大,很多人身上已經有用衣服遮不住的痕跡了。
安格朗現在診所門口,他站在那裡都是人群中心,安格朗攤開雙手,大聲說:「士兵們,你們在來之前,已經得知了這次的來意!但是我還是要再次介紹,這位瑞德醫生!」說著,安格朗把攤開的手比向瑞德,繼續說:「這位穿著黑色長袍的瑞德醫生,會是我們活下去的關鍵,因為海獸留給我們的疾病,都能通過他解決。」
安格朗看上去極其高興,士兵們冰冷的臉上似乎都被他的激情烘得有了一絲暖意。
安格朗說:「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了罪島的新。我們吃下去的食物不會再讓我們變成怪物,我們的鄰居不會突然發瘋破牆而來挖出我們的心臟,我看到了新秩序得以建立,海獸變作寶藏,城牆高高磊起,而罪島,會成為屬於我們的國家!」
沒有士兵回應,可他們眼神有了變化,絕望掙扎求生了太久的人會懷疑一切。
安格朗高高舉起自己的右手,將自己的袖子捋到肩膀,那是一隻結實的手臂,瑞德切身體會過那隻鐵臂的威力。
安格朗說:「而我會如同以往一樣,沖在你們前面。」
安格朗將手臂伸到瑞德面前,笑容充滿了信心,瑞德不知道他是自信,還是相信瑞德,但是這份信心也感染了瑞德,瑞德將注射器刺入安格朗的血管。
安格朗小聲說:「你好像沒扎對……」瑞德也小聲說:「你讓我找找……」
終於,瑞德抽了足夠的血,他感覺到針筒內的反應停下來以後,將注射器重新插進安格朗的手臂。
安格朗小聲說:「你剛剛不該拔出來的……」瑞德也小聲說:「下次注意。」
血液在安格朗體內的感覺和別的人截然不同,瑞德仿佛能感覺到一隻有力的大手在牽著自己的連接,不容抗拒地在體內按安格朗希望的路線行進。
安格朗脫下衣服,這時,瑞德才看到安格朗的異變在哪裡。
說來奇怪,明明是安格朗自己告訴瑞德,島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可瑞德就是覺得安格朗這樣的人不該有。
安格朗的胸口,背部,都有幾短短根骨刺從身體內刺出來,就像鎧甲上常有的尖刺一樣,這些刺很短,穿上衣服就看不出來了,可也看上去很堅固,和本來的骨頭渾然一體。
安格朗回頭對瑞德說:「可以開始了。」
瑞德立即全力催動,他能感覺到安格朗體內的沸騰,可安格朗既沒有慘叫也沒有倒下來,他的微笑甚至還掛在臉上。
「士兵們!治療的過程是痛苦的,可能比你以往的每一次戰鬥都要痛苦,但是這能救你們的命!」
沒有人懷疑安格朗口中的痛苦,他現在已經是個血人了,他渾身的舊傷疤,新傷口,都在一同裂開向外流血,而他顯露在外的骨刺慢慢長出了裂紋,可安格朗的演講還在繼續,他的聲音沒有出現一絲動搖,「你們要記住,疼痛只是一個信號,這個信號代表的事情才重要。而這一次它代表新生!」
充滿裂紋的骨刺掉落在地上,安格朗身上的傷口冒出輕煙重新癒合,渾身鮮血的安格朗筆直的站在空地中央,走了兩步,腳步穩健,離開了滿是自己血液的位置。
他攤開雙手,像是要擁抱眼前的所有士兵,又像是要擁抱太陽。
安格朗說:「這,就是屬於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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