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朗在和瑞德聊了一會兒天以後，吩咐瑞德和查理曼做好明天治療的準備，命令人送來了三車食物，有葷有素，都是已經經過處理好了的，留下福爾斯特作為診所的雜役就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安格朗拍了拍瑞德的肩膀，說：「戰士是最適合不死者的戰鬥體系，雖然我不知道你以後會怎樣，但是我依然覺得戰士是條好路子。」瑞德眼角抽了抽，問：「好在哪裡？」安格朗說：「只要刀子夠利，鎧甲夠硬，我們什麼都砍得死。」

  可夠鋒利的刀子，和夠硬的鎧甲給一個高階護教騎士不是更厲害嗎，瑞德不知道戰士可以有多強，但是瑞德直覺猜測安格朗就算不是極限，也離極限不遠了。

  而查理曼，查理曼可是來罪島二十年了，這二十年如果繼續他在十字教的神術加持強化，應該會比現在強的多。

  最大的本質差距，戰士這個職業靠的是篩選，強者生弱者死，而護教騎士則是靠的強化，也許成本不菲……但是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量產。

  這是技術的差距，當然瑞德沒有明說，只是默默點點頭。

  安格朗深深看了瑞德一眼，似乎知道瑞德在想什麼，沒有多說，笑了笑就轉身離開了。

  瑞德看向在寫著什麼的查理曼，還有拿著掃把在房間角落發呆的福爾斯特，看上去都不是好搭話的狀態，瑞德走到診所外看著三車的食物，隨手拿起一條熏魚。之前吃的時候剛好那幾條魚看著都像普通的魚，他感受還不是很大，現在看著這條魚才深刻地感受到所謂用海獸屍體做餌料引過來的魚是什麼德行。這條魚的牙齒參差不齊，但很是尖銳，長滿了一整張嘴，甚至有幾顆被擠出了嘴巴，任性地支出嘴外。

  而身體，它的左腹長了一隻爪子，右腹對應位置有一點微微隆起，瑞德猜測如果它沒有被抓起來，應該會長出兩隻利爪吧，那是不是以後它就會跑上岸，變成一隻新的海獸？

  那這和吃海獸有什麼區別？為什麼這個的毒性可以潛移默化，海獸的肉就會引起劇烈的疼痛，精神錯亂，還會大大加強異化程度？

  瑞德不知道，他覺得自己之後某一天會搞懂，不過不是現在，現在他真的挺餓，可能昨晚上傷的太重，他現在的飢餓程度僅次於第一次沒有經驗全力投入地治療福爾斯特。

  瑞德把大怪物整個塞進嘴裡，胡亂嚼了兩下吞了下去，他感覺昨晚以後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點變化，比如說，他把東西吃下去以後會明顯感覺到胃部升溫了，而輕微的飽腹感消失了，他又開始感覺飢餓。

  瑞德開始左手右手快速地拿著木車裡的食物，雖然一點都不衛生，但是瑞德也不怎麼在乎，他沒有再仔細看手裡的魚眼睛的位置長出了幾隻觸手，或者剛剛抓起來的蘋果有滿是獠牙的嘴，他只是來者不拒地塞進嘴巴里，很快，第一輛木車就空了。

  狼吞虎咽的瑞德完全沒有發現福爾斯特來到了自己身後，福爾斯特看著吃空了第一車的瑞德，皺了皺眉，問：「你到底是那種怪物？」

  瑞德現在其實已經不餓了，但是他覺得自己還能吃得下，所以還在繼續吃，僅此而已，瑞德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回頭看向福爾斯特，說：「嗷，你用眼睛打掃完了。」福爾斯特眉毛皺的更緊了，有一點微惱地說：「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討厭？」

  瑞德點點頭，很果斷的回答：「經常有人這麼說，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挺討厭的。」福爾斯特聞言一愣，笑了一下，搖搖頭，他發現似乎和眼前這個人鬧心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總是有這種人，成長的過程中挨打少了所以說話少根弦。可是眼前這個人不一樣，這個人昨天才被躺著運回來，腦袋上還凹下去了一大塊，看上去經歷了非人級別的教育，只能說這種人腦子裡面應該只有一根弦，記吃不記打。

  福爾斯特突然說：「謝謝。」瑞德點點頭，他突然發現衣服從穿越過來到現在還沒有換過，有血，有泥土，有各種污垢，現在還有食物殘渣。瑞德說：「你也是，我也要謝謝你。」

  福爾斯特的謝謝自然是指瑞德治了自己大部分的異變，把自己從墮落為邪物的邊緣拉了回來，瑞德的謝謝是指福爾斯特從海獸哪裡救了自己一命。

  瑞德突然問：「安格朗先生，把你留下來當雜役？」福爾斯特本來已經鬆開的眉頭又皺緊了，這對於一個戰士來說是一件很恥辱的事，可想到安格朗將軍很嚴肅的告訴自己，瑞德可能會一勞永逸地結束整場戰爭，他還是不得不答應下來，並承諾用生命去完成任務。

  這是野蠻人的承諾方式，對著鬼知道在哪裡的先祖，天知道有多遠的聖山，還有應該剩不了多少的榮耀。

  福爾斯特想著用自己這條可悲的賤命去起誓，這個承諾也不是特別重。

  瑞德說：「既然如此，福爾斯特先生你能幫我把衣服洗了嗎？」

  福爾斯特回答：「你殺了我吧。」

  瑞德點點頭，說：「麻煩你了，我去找查理曼醫生要套衣服，然後把衣服給你。」

  瑞德沒有想踐踏福爾斯特的尊嚴，他只是覺得他需要給福爾斯特一個遠離查理曼的理由，而不是讓福爾斯特抱著掃把在牆角發抖，洗衣服要去城市裡的水溝邊，他應該會舒服一點。

  瑞德走進房間，問正在寫字的查理曼，「查理曼醫生，請問你有可以還給我的衣服嗎？」

  查理曼抬起頭來，說：「瑞德醫生，我應該沒有可以給你穿的衣服……當然我們可以改一改，改成你的尺寸。」

  查理曼站起來走進房間，打開衣櫃，瑞德從側面看到了裡面，有好幾根釘錘乖巧地靠著背面，還有幾把插在套子裡面的短刃掛在鉤子上。

  令人意外的，查理曼除了武器以外，他的衣服並不少，而且款式很多，和他給人的鐵血巨漢形象不符，瑞德本來以為查理曼應該是四件一模一樣的衣服換著穿。

  查理曼拿出一件黑色布料的超大號襯衫，說：「這件怎麼樣？布的比皮的好改。」瑞德點點頭，他留意到扣子是骨質的，他不是很想追究是什麼骨頭，但是看著還挺好看的。

  查理曼把黑色襯衫擺在身後的桌子上，然後從下面的柜子拿出一個箱子，箱子裡面是一根鐵製的大針，很粗很長，風格像查理曼製作的注射器一樣，而穿在針尾的線，是黑色，看上去像是某種生物的毛髮，比人類的更長更粗，而且表面粗糙並不反光。

  查理曼熟練的把衣服拿起來，準確地把肩膀，手臂等部位疊了疊，瑞德還沒搞明白，他一刀沒剪，就疊出了大概像是瑞德身材的樣子，查理曼回頭看了一下瑞德，點點頭，然後拿起針線固定了衣服的形狀，整個過程準確而敏捷，像機械一樣。

  查理曼把衣服遞給瑞德，瑞德脫下髒衣服穿上這件襯衫，上半身的布料很厚，應該是因為疊了很多次的原因。而本來應該只到查理曼腰部的下擺，在瑞德身上拖到了小腿，幾乎快到腳踝了。

  查理曼說：「把下擺修剪一下就好了。」瑞德連忙說：「不用，這樣就好……雖然沒有白色，但是既然是醫生，穿大褂總是沒錯的。查理曼醫生，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查理曼嘆了口氣，說：「二十年，磨練醫術的機會不是很多，我又覺得戰鬥帶來的儘是毀滅與苦難，所以我研究了很多別的東西，包括縫紉。」

  瑞德看著自己衣服上還頗為漂亮的褶皺，暗暗吃驚，如果查理曼醫生不執著於醫術，而是轉行當裁縫，肯定非常有人氣。

  這時，查理曼拿出了一條沒裁剪就是差不多瑞德尺寸的褲子。瑞德好奇地問：「這條褲子是怎麼回事？查理曼醫生你是在幫居民縫紉嘛？」

  查理曼搖搖頭，說：「有時候，我會收起病人的遺物作為懷念，我覺得這褲子不錯就留著了。」

  瑞德驚訝地看著查理曼，不過很快就釋然，接過查理曼遞過來的褲子，就地換上。朝不保夕的地方，還是活的湊合一點吧。

  黑長袍，黑褲子，一雙有點破的草鞋。查理曼點點頭，說：「像個罪民了。」

  這句話，在瑞德聽來就是，像個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