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康寧中醫院是康寧集團旗下最大的醫院。陳天翔去年從京城中醫藥大學中藥學碩士畢業後，沒有考上京城的公立醫院，便通過校招進入這家醫院，分配到藥房工作，天天跟中藥材打交道，也算是學有所用。

  昨天陳天翔剛剛拿到了自己的中醫執業資格證書，這意味著從現在起便可以獨立開始行醫了。一大早，他的心情很美麗，踩著一輛共享單車就高高興興地去上班。

  剛到醫院門口，他就看到一群人把醫院大門圍得水泄不通，兩個人拉著一條黑色的橫幅，上面打著一行白字：「庸醫亂開藥草管人命吃死病人」。

  陳天翔繞過人群，準備從側門進去。一年裡他已目睹過多起這樣的情況，早已見怪不怪了。這家醫院是民營醫院，信奉效益就是生命，所以導向就是一切朝錢看。

  「請各位家屬不要激動，如果確實是我們醫院的責任，我們一定負責到底，該賠錢賠錢，該開除開除，請大家放心！」

  陳天翔從側門進入醫院時，看到醫務處長拿著大喇叭費力地向病人家屬喊話，心中暗罵道：「說得那麼義正言辭，哪次不是找個人背鍋，那些個坐在診室里亂開藥的人一個都沒開除。」

  剛到藥房還沒換工作服，陳天翔就接到了分管自己的藥房副主任齊雲海的電話。

  「小陳啊，今天過來了嗎？」

  「齊主任，我剛到，有什麼事嗎？」

  「你到我這裡來一下吧。」

  「好，我馬上到。」

  齊雲海在電話里沒有說找陳天翔有什麼事，陳天翔心裡滴咕，難道是拿到執業證書的事被齊主任知道了？會不會是談自己轉正的事？

  雖然這家醫院不比公立醫院穩定，但如果能夠被錄用為正式員工，可以先在這裡積累幾年經驗，然後再考到別的公立醫院，爭取最後留在京城。

  一想到要轉正了，陳天翔心裡美滋滋的。他懷揣著美夢，走到齊雲海辦公室門口，特意整理了一下著裝，在門上輕敲三下。

  「請進！」

  得到允許後，陳天翔推開門，見齊雲海正站在窗口看著樓下鬧事的家屬。齊雲海見他進來，轉過身來坐在辦公桌前，示意陳天翔在他對面坐下。

  陳天翔見他面無表情，看不出來他的心情，試探著主動向齊雲海匯報導：「齊主任，我昨天剛剛拿到了執業證書。」

  齊雲海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繼續盯著他看，似乎在考慮怎麼開口。

  陳天翔看這架勢，貌似不是找他談轉正的事，乾脆也不做聲了，等著對方說話。

  齊雲海清了清嗓子，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小陳，今天門口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查了一下，這位不幸去世的病人最後吃的藥，是你給配的。醫院領導研究後，考慮到你還年輕，就不追究你什麼責任了，你自己辭職吧。」

  齊雲海的話如五雷轟頂，把前一刻還美滋滋的陳天翔瞬間直接打入萬丈深淵。

  他先是一臉錯愕，然後是生氣，滿臉脹得通紅，激動地站了起來，質問道：「這次選擇我來背鍋是嗎？憑什麼？我是嚴格按照醫生開的藥方來配的，哪裡有錯了？」

  齊雲海像是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樣，臉上波瀾不驚地說道：「即便是醫生開的方子，你怎麼來證明你在執行過程中沒有出錯？」

  齊雲海一語中的。

  是啊，雖然藥房裡有監控，但是監控沒有精細到配的每種藥多重都能看得清楚，也就是說沒有人能夠證明陳天翔沒出差錯。

  陳天翔一時語塞，無法為自己辯解。

  齊雲海見他無話可說，繼續趁熱打鐵：「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自己主動提出辭職。否則你就自己跟外面的家屬去解釋吧。」

  「好！」陳天翔咬著牙答應道。

  他無計可施，沒有後台、沒有背景的年輕人就是這樣，任你能力再強，該推出去犧牲的就會被犧牲掉。他一介草根出身，上哪裡去找公平正義？

  陳天翔神情落寞地剛走出康寧醫院，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女朋友李秋月打來的。

  李秋月是京城本地人，與陳天翔是大學和研究生同班同學，父母都是本地公務員。李秋月能看上陳天翔這個窮小子，無外乎陳天翔長得高大帥氣，一米八五的個子外加一張迷倒一片女生的帥臉，又帶有農村人的樸實可靠氣質，把李秋月迷得神魂顛倒。校園裡的愛情就是這麼單純，因為喜歡就能在一起。

  陳天翔迅速調整心情，儘量平和地接起了電話。

  「喂，秋月啊，今天沒上班嗎？找我幹啥？」

  「那個，天翔，有個事想跟你說一下。」

  電話那頭的李秋月不再像以前一樣直來直去，說話有些吞吞吐吐，陳天翔有種不祥的預感。

  「嗯，你說，我聽著。」

  「那個，我爸媽幫我安排了一個相親，對方是我們家的世交。」

  「你是怎麼想的？」

  「對不起，天翔，我…我…」

  「好了，秋月，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是我配不上你，沒有錢沒有京城戶口，窮屌絲一個，我們分手吧。」

  陳天翔沒等電話那頭回話就直接掐斷了電話。這是他今天遭受的第二次重大打擊。談了四五年的戀愛，什麼山盟海誓，在現實面前，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便來到河邊。現在工作丟了，女朋友也分手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在哪裡了。望著奔騰不息的河水，陳天翔想縱身一躍一了百了。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一看是爸爸的電話，心裡又是一緊，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

  「天翔，不好了，你爺爺他快不行了，你趕緊回來吧！」電話那頭傳來奶奶焦急的聲音。

  陳天翔一出生，爸爸媽媽就雙雙遭遇車禍去世。是爺爺奶奶含辛茹苦把他扶養成人。爺爺奶奶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他的人，現在也要離他而去了，他心中鬱悶至極，對著大河怒吼道：「天吶，你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