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鳴澤用著一種非常嚴肅且凝重的眼神盯著他。

  不知道怎麼的，路明非竟然讀出來了這個小魔鬼想要表達的意思。

  路明非無奈地撫額，一副一言難盡的模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讓你對傻子兄那麼警惕啊？」

  一邊說著，路明非還一邊伸出了手怒搓了路鳴澤的頭，把小魔鬼那原本打理的井井有條的頭髮，弄得一團的凌亂。

  路鳴澤面無表情地拍開了路明非的鹹豬手。

  「哥哥，她是我們難以想像的怪物。」

  路鳴澤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話語之中充斥著對路明非的擔憂。

  「那她平時是披著一副人皮的模樣，實際上她真正的本質我們誰都不清楚！」路鳴澤的語調康慨激昂，似乎想用著聲音把哥哥的理智給換回來。

  「你要看清楚她的真正面目！她的外形可以隨意的變化，變成任何一個人類的模樣，但是他的本質，已經超乎了我們的想像！」

  路鳴澤從兩個保姆那裡知道了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而且自己也和那位存在打過交道，很清楚的知道路明非口中的傻子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那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怪物！

  是來自於其他世界的不折不扣的邪神。

  但是自家那個愚蠢的哥哥竟然很信任那個邪神。

  路鳴澤都懷疑是不是那位邪神給自家愚蠢的哥哥灌下了什麼迷魂藥了，又或者是通過某種精神操縱的手段改寫了自家哥哥的認知。

  畢竟據他所知，那位邪神手下的正義，確實是有這樣的能力。

  不過，路鳴澤倒是確實沒有發現路明非的精神上有被更改的痕跡。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路明非十分平靜的開口說道，「在那個時候，我們不是一起了解了傻子兄的過去嗎？他原本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只不過是被命運的洪流最終推上了那個位置。」

  「那說不定只是她給我們編造出來的一個故事罷了。」路鳴澤語調有些尖銳，「你怎麼能夠保證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呢？而且本身來看，那位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也許來到這裡是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傻子兄只是太累了，來這個世界休息一會罷了。」路明非平靜地開口道，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你就那麼相信她？」

  路鳴澤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如果說完全相信，那肯定是假話，」路明非這個時候才微微嘆了口氣，「又或者說，我寧願相信傻子兄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

  路鳴澤略微沉默了。

  他能夠明白路明非所說的是什麼意思，就算他們不相信又怎麼樣呢？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也只不過是螻蟻而已。

  沒有哪個人會刻意注意腳底是否碾過螻蟻。

  路鳴澤也在暗地裡做過了些試探性的動作，但是他也能夠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所做的這些可能對於那位來說，根本就不算是什麼，甚至是毫無影響。

  在面對著如此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自己所能夠做到的，也只能夠逃跑了吧。

  既然如此，那麼還不如選擇相信。

  相信一個邪神的人性，相信他的立場真的是人類。

  在這一點上，路明非看得很清楚。

  所以他才不會去過度的追究傻子兄一些奇奇怪怪的動作，也不去猜想傻子兄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畢竟就算是知道了，那又能如何呢？

  路鳴澤略微自嘲地笑了笑。

  反倒是被自家愚蠢的哥哥教訓了一通啊。

  其實他也不是看不到這個層面上，只是他知道的越多，就能夠感覺到更加的恐懼。

  那些恐懼讓他喪失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這一次算是你贏了。」

  路鳴澤撇了撇嘴。

  「好了，能不能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路明非搓了搓手爐，把手掌翻了個面，換一面繼續烤著。暴露出來的那一面又迅速的被寒風吹過，溫度下降，依舊還是很冷。而且他現在身上唯一能夠保暖的東西也只有一條厚實的圍巾了，圍巾只能夠包裹住他的脖子，但是脖子以下依舊還是很冷。要是手爐里的炭永遠燒不完就好了。

  「難不成你突然把我叫到這個詭異的地方來，就是為了和我討論這些事情？」路明非打了一個哆嗦，「還有還有，有沒有酒之類的東西啊，喝下去能夠暖身體的那種。」

  路鳴澤瞪了一眼路明非。

  看著自家哥哥，依舊還是很冷的模樣，抱著個手爐不撒手，縮著個脖子，簡直就像是一個烏龜。

  路鳴澤沒好氣地遞過來了一個扁扁的金屬罐。

  「三十年陳的麥卡倫威士忌，喝到肚裡就像喝進一口火。據說喝了這種酒可以跳進冰海里冬泳。」

  「多謝了哈，還是你懂我。」路明非連忙伸出手來接過了路鳴澤遞過來的酒罐，打開酒罐喝了一小口，確實像路鳴澤說的那樣，就像是一口火流進胃裡，熱力散布到全身，暖洋洋的。

  「因為我是你弟弟嘛，兄弟之間的感受總是差不多的，我想要喝一口好酒暖一暖的時候，我就猜你也會想喝一口。」路鳴澤澹澹地笑，「羊絨圍巾和手爐我也給自己準備了一份。」

  路明非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塊柔軟的地方，忽然就被觸動了。

  不知不覺之間，他似乎就已經把路鳴澤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弟弟。

  ……明明自己根本就沒有弟弟……

  路明非自嘲地笑了笑，又懶洋洋地喝了口酒：「你說這些好聽的話，難不成還是為了要我的靈魂？不過我可沒有賣靈魂給你的需要，我現在身體健康事事順利，連考連捷，期中考試全pass，吃嘛嘛香。而且我現在還有一堆粉絲，隨便站一個地方就有很多漂亮妹子投懷送抱。除了沒有去過傻子兄的那個會議，其他都很圓滿了。」

  路鳴澤的額頭上掛了三條黑線，咬牙切齒。

  他剛想說，如果路明非之後遇到什麼事情的話，就別來找他幫忙了。

  可是轉念一想，那位邪神之前好像給過了，自家愚蠢的哥哥十幾張符咒。當初的時候覺得沒什麼，但是在了解了那些東西的用處之後。

  ……好像也不需要他出場了。

  光光從威力上來看的話，好像一張符咒就足以抵自家哥哥四分之一的靈魂了。

  所以……

  他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樣忽悠自家哥哥交出靈魂。

  「哥哥，你真的很滿意現在的狀況嗎？雖然人人都知道你是屠龍的英雄，實際上你也清楚，那只不過是傻子兄讓你頂上的虛名罷了。」路鳴澤進行著誘導，「你難道想要頂這個徒有其表的虛名過一輩子嗎？」

  「…………」

  路明非的眼瞼垂了下來。

  路鳴澤見著有效，便繼續趁熱打鐵地誘導。

  「哥哥，你扮小丑扮得太久了，演得太入戲，都忘記自己了。」路鳴澤輕聲說。

  「小丑？」路明非稍稍思考一下，吐槽道，「我又不像傻子兄，有著出色的面部管理能力。你確定不是在嘲笑我？」

  「我怎麼會嘲笑你呢？你是我的客戶啊，我們有道德的靈魂販子從來不罵客戶，不管客戶多慫我們都做好服務，顧客就是上帝！」小魔鬼微笑。

  「其實哥哥你的力量遠遠超乎你的想像，你不需要迎合這些世俗的目光，只要找回真正的你自己，那麼這世間一切的權與力都將匯集於你。就像是地球天然圍繞著太陽轉一樣，無上的權與力將圍繞著哥哥你旋轉。」

  「可是那又怎麼樣？」路明非疑惑地歪了歪頭。

  「我得到了權與力之後，不還是一樣要宅在家裡打電動嗎？甚至就連傻子兄那樣強大的存在，不也一樣天天宅在家裡當一個程式設計師嗎？你這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嗎？」

  「在你擁有了強大的權與力之後，這世界上數不清的財富和美女都將是你的，你喜歡的人將會對你投懷送抱。」路鳴澤不甘心地繼續進行誘導。

  「額……」路明非回憶起來了自己一直以來遇見過的那些女子。正義小姐太過於聖潔，就好像是天使一樣，令人生不起來任何一絲一毫的心思。

  然後諾諾那個可怕的黑寡婦也要pass。

  至於那個俄羅斯美女零……路明非沒有多少印象。

  還有之前他暗戀的陳雯雯……現在想來也只不過是青春的回憶罷了。誰的青春沒有一兩個喜歡的女孩子呢？

  「美女難道比遊戲好玩嗎？」路明非放出來了驚人的直男發言。

  路鳴澤直接被懟得啞口無言。

  隨即便露出來了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哥哥，你這麼說可就傷我心了。這可是公司給我最後的機會呀！」

  「最後的機會？你的上司要把你辭掉麼？還是因為用了你這樣的童工被發現了？」

  「被開除倒不至於，但要是休息調整之後還交不出漂亮的工作報告，可能就得調去別的片區跑業務了。上面說我最近表現得無能，跟哥哥你這樣的客戶跟了好久還沒能把你的靈魂給買下來。歷史上別的客戶賣靈魂都很麻利的，基本上幾個月內就是連許四個願望，我要擁有所羅門王的財富！我要成為世界之王！我要世上最性感的女人跟我睡！媽呀我高處不勝寒強者最孤獨我好想內心溫暖起來……四個願望許完，靈魂到手。」路鳴澤長吁短嘆，「可我居然遇見你這麼變態的客戶，不想要財富不想要權力，對女人也不感興趣，甚至只想一心宅在家裡打電動。」

  路明非狐疑地盯著路鳴澤浮誇的表演，最後還是試探性的問道：「那如果只要付出靈魂就能實現願望的話，能不能讓我成為像傻子就那樣的神明？」

  「想都別想。」

  路鳴澤拒絕的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這件事情就算是全盛時期的他也不可能辦到。

  「哥哥你還真的會開玩笑。」

  「切。」

  路明非不屑地切了一聲。

  路鳴澤沒有理會路明非，而是轉過頭來仰望著天空：「我要是真的調走了，會有別的業務員來找你吧？希望下一任弟弟比我能幹討你喜歡，讓你放心地把靈魂賣給他。」

  在整個黑海白天之下，這個小小的聲音顯得是那麼的孤寂。

  路明非張了張嘴巴，一股突如其來難以言喻的孤獨，席捲了他的心靈，整個人就彷佛窒息了一般，嘴巴艱難的一張一合，卻沒有辦法說出任何的話語。

  ……那明明，只是一個小魔鬼啊。

  他來接近自己的目的，只是為了自己的靈魂……

  明明自己並沒有弟弟，這一切都只不過是這個小魔鬼編造出來的謊言罷了……是為了刻意的接近自己……

  對，這一切都只不過是謊言。

  他之前又不是沒被這個惡劣的小魔鬼給騙過，那幅小男孩的模樣也只不過是表象罷了。

  ……可是為什麼他的內心那麼的痛苦呢？

  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停的襲來，身體之中的某個部分，幾乎要被撕裂開來了，血淋淋的……

  眼前，似乎出現了若有若無的幻覺……

  「潮水很快就會淹沒這裡，哥哥要提前找好避風港呀，那龐大的浪潮，哪怕是我都沒有辦法阻止……」

  小魔鬼輕笑著呢喃。

  隨後又伴隨著一聲沉重的嘆息……

  潮聲席捲而來，冰面在他腳下崩潰，黑色的海水從冰縫中湧上天空，和月光化成的白色海水衝撞。整個世界被海水淹沒，皎潔的白月只剩漆黑一片。他無處可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潮水把自己吞沒……

  他沉入了黑色的海，下意識地呼喊著某個名字。

  …………

  下一刻，路明非便被老唐拖著脖子從海底撈了上來。

  「喂喂喂，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我一轉身你就掉到海裡面去了？想和大海親密接觸，也不是這樣一個玩法啊。」

  老唐抱怨著，有些嫌棄路明非身上潮乎乎的海水。

  路明非的意思還是一片混沌，似乎依舊在那個黑色的海中浮浮沉沉。